岩雪那句石破天驚的“守印人”在帳內回蕩,眾人麵麵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與不解。
“守印人?”楚晚瑩最先反應過來,她快步走到岩雪榻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問道,“岩雪姑娘,你說‘守印人’?這是什麼意思?誰在呼喚你?”
岩雪眉頭緊蹙,似乎仍在與腦海中紛亂的畫麵和聲音搏鬥,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夢境般的縹緲:“看不清……很多……發光的石頭……像一個……巨大的眼睛……在看著一切……聲音說……平衡……必須守護……”
墨雲舟強忍著傷勢坐直身體,目光銳利地看向吳謹之:“吳大人,博聞廣記,可曾聽說過‘守印人’之說?”
吳謹之撚著胡須,眉頭緊鎖,沉吟良久,方才緩緩搖頭:“回國公,老夫慚愧。遍覽古籍,於機關陣法、醫卜星相略知一二,但這‘守印人’……聞所未聞。不過,結合岩雪姑娘之前提及的‘祖靈之眼’、‘源初之契’,以及她身上覺醒的奇異力量……老夫推測,這或許與某個極其古老、甚至可能早已湮沒於曆史的族群傳承有關。”
他頓了頓,看向昏迷中仍不安穩的岩雪,語氣帶著一絲敬畏:“尤其是她提到‘發光的石頭’、‘巨大的眼睛’,這與雪岩族之名,隱隱契合。石頭……岩雪……莫非她的血脈,她的使命,便與這大地、與某種古老的‘印契’息息相關?”
帳內一時寂靜,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岩雪微弱的呼吸聲。吳謹之的推測,為岩雪神秘的身世和力量揭開了一角,卻也將更深的迷霧推到了眾人麵前。
“無論這‘守印人’意味著什麼,眼下京城的危機迫在眉睫!”墨雲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疑問,目光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與決斷,“淩雲,吳大人,準備得如何了?”
淩雲早已披掛整齊,聞言抱拳:“回國公,輕騎二十人已挑選完畢,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地宮殘骸與文書圖冊均已打包妥當,快馬備齊,隨時可以出發!”
吳謹之也拱手道:“老夫亦準備就緒。京城局勢不明,需得我等親至,方能依據現場情況做出準確判斷。”
“好!”墨雲舟頷首,語氣沉凝,“京城安危,係於二位之身。務必協助陛下,穩住局勢!將此地詳情,尤其是岩雪姑娘身上發生的變化,一並稟明陛下與皇後娘娘!”
“定不辱命!”淩雲與吳謹之齊聲應道,不再多言,轉身大步出帳。片刻後,急促整齊的馬蹄聲便如同擂響的戰鼓,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帳內,墨雲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重重地靠在榻上,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愈發蒼白。
“雲舟!”楚晚瑩急忙上前,用溫熱的毛巾小心擦拭他額頭的汗水,眼中滿是心疼與憂慮,“你傷勢太重,必須靜養,不能再勞神了!”
墨雲舟握住她微涼的手,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無妨……隻是,京城那邊……”
“京城有陛下和清辭在,如今又有了淩雲他們帶去的經驗和關鍵信息,定然能尋到應對之策。”楚晚瑩柔聲勸慰,但眉宇間的憂色卻絲毫未減。她轉頭看向另一邊榻上依舊昏迷的岩雪,輕聲道:“倒是岩雪姑娘……她剛才的話,還有她身上發生的變化,我總覺得……非同小可,或許……比京城之危更為深遠。”
墨雲舟也看向岩雪,目光複雜:“‘守印人’……守護平衡……若她所言非虛,那她肩負的,恐怕是遠超我等想象的職責。而這職責,或許與當前肆虐的寂滅之力,有著某種根本性的關聯。”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隻希望,她能儘快醒來……”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期盼,岩雪長長的睫毛再次顫動起來,發出了一聲比之前清晰許多的呻吟。
“岩雪姑娘?”楚晚瑩立刻俯身,輕聲呼喚。
岩雪緩緩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她的眼神雖然依舊帶著疲憊,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空洞與迷茫,多了幾分沉靜與……一種難以言喻的了然。她看了看圍在榻邊的墨雲舟和楚晚瑩,聲音雖然微弱,卻異常清晰:
“國公……郡主……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你明白什麼了?”楚晚瑩急切地問,同時小心地將一股溫和的藥力渡入她體內。
岩雪閉目感受了片刻,似乎在適應醒來的狀態,也似乎在整理腦海中依舊有些紛亂的記憶碎片。她再次開口,語速緩慢卻堅定:“‘守印人’……是守護‘源初之契’的使者……‘源初之契’……是維係這片大地生機與秩序的根本法則之一……而那些發光的石頭,‘祖靈之眼’……是感知和調節‘源初之契’的節點……”
她的話語如同驚雷,再次震動了墨雲舟和楚晚瑩。
維係大地生機與秩序的根本法則?感知和調節的節點?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武功、機關甚至陣法的範疇,觸及到了某種近乎於“道”的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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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寂滅之力……”墨雲舟忍不住追問。
岩雪的眉頭再次蹙起,臉上閃過一絲厭惡與凝重:“寂滅……是‘源初之契’的破壞者,是秩序的敵人……它們侵蝕節點,扭曲法則,試圖將一切歸於虛無……墨家召喚的,不過是寂滅滲透進來的一絲力量……但即便如此,也已對‘源初之契’造成了創傷……”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那灰蒙的光華似乎在她皮膚下隱隱流動:“我的力量……是‘守印人’世代傳承的力量……是為了修複、守護而存在的……在北境地宮,是這力量感應到了寂滅對節點的侵蝕,自行蘇醒,保護了我,也摧毀了那個被汙染的節點……”
說到這裡,她似乎又感到一陣虛弱,喘息了幾下。
“你先彆急著說這麼多,養好精神要緊。”楚晚瑩連忙阻止她,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憐惜。她沒想到,岩雪瘦弱的肩膀上,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而古老的使命。
岩雪微微搖頭,目光望向帳外,仿佛能穿透營帳,感受到遠方京城的混亂:“不……我不能休息……京城……那裡的節點也出了問題……我能感覺到……那裡的‘源初之契’正在被寂滅之力劇烈衝擊……它在哀鳴……如果節點徹底崩潰,不僅京城,整個大靖的生機都可能受到影響……我必須去那裡!”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然,那是屬於“守印人”的責任與擔當。
墨雲舟與楚晚瑩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與決斷。
“我明白了。”墨雲舟沉聲道,他看向岩雪,目光中充滿了信任與鄭重,“待你體力稍複,我立刻安排人手,護送你前往京城!”
岩雪卻再次搖頭,她掙紮著想要坐起,楚晚瑩連忙扶住她。“不……國公,普通人承受不住節點附近逸散的寂滅之力,去了反而危險。我……必須自己去。而且……”她頓了頓,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與吸引,“我感覺到……京城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與‘祖靈之眼’有關……非常……親切……”
她的堅持與感知,讓墨雲舟無法反駁。他深知,麵對這種超越常理的存在,尋常的軍隊與武力,或許真的無能為力。
“可是你的身體……”楚晚瑩依舊擔憂。
“郡主,這是我的使命。”岩雪的語氣平靜卻蘊含著萬鈞之力,“‘守印人’的職責,就是守護平衡。如今平衡瀕臨破碎,我不能逃避。”她看向墨雲舟,“國公,請相信我,也請相信……‘源初之契’選擇了我。”
墨雲舟看著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眸,那眼中仿佛蘊含著星辰與古老的山河,他終於重重點頭:“好!我讓韓擎挑選一隊最精銳的輕騎,護送你至京城外圍!進入京城後,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萬事小心!”
“多謝國公!”
計劃已定,營中立刻行動起來。韓擎雖然傷勢未愈,但聽聞京城危局和岩雪的決定,立刻強撐著挑選了十名最忠誠悍勇、且對陰邪之氣有一定抵抗力的親兵。
一個時辰後,岩雪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勁裝,雖然臉色依舊蒼白,步履也有些虛浮,但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她向墨雲舟和楚晚瑩鄭重行禮告彆。
“岩雪姑娘,這些丹藥你帶上,或許有用。”楚晚瑩將幾個小巧的玉瓶塞進她手裡,眼圈微紅,“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們會守住北境,等你和京城的好消息。”墨雲舟沉聲道,目光中充滿了期許。
岩雪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在韓擎等人的護衛下,翻身上馬。她最後看了一眼北境遼闊而沉靜的天空,然後勒轉馬頭,輕叱一聲,駿馬揚蹄,向著那片被陰霾籠罩的京城方向,絕塵而去。
墨雲舟和楚晚瑩站在營門口,望著那一行消失在塵土中的身影,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擔憂、期盼、還有一絲對未知命運的敬畏。
而此刻,遠在京城,西苑瓊華島的地裂之處,噴湧的黑氣更加濃鬱,太液池的漩渦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嗚咽聲。沈清辭調配的藥劑暫時緩解了空中邪氣的侵蝕,吳謹之等人布陣的材料也已備齊,但麵對那仿佛連通著九幽的裂口,所有人的心頭都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雲。
岩雪的歸來,是會成為安定亂局的關鍵鑰匙,還是……會揭開一個連“守印人”都未曾預料到的、更加可怕的真相?那在京城呼喚著她的,究竟是希望的曙光,還是更深沉宿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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