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康親王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信中說了,陛下已全力搜尋解藥和下毒者。你此時回京,於事無補,反而可能打草驚蛇。況且——”
他頓了頓:“陛下信中還說,北境聯軍已過黃河,不日將抵京城。他命我們整頓江南大營,儘快北上會師,合圍墨家在京畿的最後力量。這才是救清辭、救大靖的根本!”
楚晚瑩咬緊嘴唇,指甲陷入掌心。她知道康親王說得對,可想到妹妹此刻在京城忍受劇痛、生死未卜,她便心如刀絞。
“況且,”康親王聲音放柔,“你留在江南,或許也能幫上忙。七日枯雖是墨家秘毒,但萬變不離其宗。你是楚家傳人,精研毒理,若能根據清辭的症狀,推演出可能的配方,哪怕隻是縮小範圍,對京城那邊也是莫大助力。”
楚晚瑩眼睛一亮。對啊!她雖不能親赴京城,卻可以在這裡研究解毒之法!清辭的症狀、毒發時間、疼痛特征……這些都可以作為推演的線索!
她立刻轉身,對周子明道:“周參將,立刻將營中所有關於毒物的書籍、繳獲的墨家物品、還有那些黑袍人身上搜出的藥瓶藥粉,全部送到我帳中!再找幾個懂藥理的軍醫協助!”
“末將領命!”
楚晚瑩又對康親王道:“皇叔,您傷重未愈,需靜養。營中整頓之事,交給周參將和李副將。我要專心研毒,十日內,定要找出解毒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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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親王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欣慰點頭:“好。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江南三州,傾儘全力也會支持你。”
楚晚瑩重重點頭,疾步走出大帳。陽光刺眼,她抬手遮了遮,望向北方。
清辭,撐住。姐姐一定會救你。
黃河渡口,戰旗獵獵。三萬北狄鐵騎、一千五百雪岩族戰士、以及墨雲舟所率的兩千禦林軍殘部,正在分批渡河。河麵寬闊,渡船有限,大軍渡河需耗時一日。
墨雲舟站在北岸高坡上,望著緩緩移動的隊伍,眉頭緊鎖。他肩頭的箭傷雖經包紮,但連日奔波,傷口反複崩裂,此刻隱隱作痛。可身體的痛楚,遠不及心中的焦慮。
昨夜接到京城飛鴿傳書,得知沈清辭身中七日枯、毒性已發,他幾乎當場拔劍要單騎回京。是呼延灼死死拉住了他。
“墨國公,冷靜!”呼延灼按住他握劍的手,“你現在單騎回去,能做什麼?京城已封鎖,你進不去!就算進去了,你能找到解藥嗎?不如隨大軍加速前行,早日抵京,合圍墨家,逼他們交出解藥,才是正途!”
岩峰也勸道:“墨國公,皇後娘娘吉人天相,又有陛下和楚老將軍在側,定能撐到我們趕到。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儘快渡河,全速進軍!”
墨雲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他們說得對。可一想到妹妹此刻在京城忍受非人痛苦,他便五內俱焚。
“報——”一騎探馬飛馳而來,“國公,左賢王!前方五十裡發現一支軍隊,約五千人,打著‘勤王’旗號,但形跡可疑!”
呼延灼與墨雲舟對視一眼。
“哪來的勤王軍?”呼延灼問。
“旗號是‘兗州衛’。”
兗州?兗州距此八百裡,怎會來得這麼快?
“恐怕是墨家冒充的。”墨雲舟沉聲道,“想拖延我們渡河,或者半路截殺。”
呼延灼眼中閃過厲色:“那就吃掉他們!岩峰將軍!”
“在!”
“你率雪岩族戰士,繞道東麵山林,迂回包抄。墨國公,你帶禦林軍從正麵佯攻。我率北狄鐵騎從西側突擊。三麵合圍,速戰速決!”
“好!”
軍令傳下,渡河暫停。能戰之兵迅速集結,分成三路,向可疑軍隊方向疾馳。
一個時辰後,戰鬥在黃河灘塗爆發。那支所謂的“兗州衛”果然有問題——他們裝備雖齊整,但陣型鬆散,戰術生疏,一接戰便露了餡。麵對三方夾擊,不到半個時辰便潰不成軍。
俘虜的將領是個麵生的中年漢子,被押到呼延灼和墨雲舟麵前時,還在叫囂:“我乃兗州衛指揮使!你們敢攻擊勤王兵馬,是要造反嗎?!”
墨雲舟懶得廢話,直接一劍削掉他頭盔,露出裡麵與普通士兵無異的發式——真正的指揮使,豈會與士兵梳同樣發髻?
“說,誰派你來的?”墨雲舟劍尖抵住他咽喉。
漢子臉色一變,咬牙不語。
岩峰從一旁走來,手中拿著一塊從屍體上搜出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麵刻著一朵蓮花,花心處是一隻眼睛——正是墨家的標誌。
“又是墨家死士。”岩峰將令牌扔到漢子麵前,“你們在這裡拖延時間,是想等京城那邊得手吧?可惜,你們的同夥,差不多都死絕了。”
漢子看到令牌,知道偽裝已破,忽然狂笑起來:“死絕?墨家永遠不會死絕!你們就算趕到京城又如何?蕭景琰中了蝕心散,沈清辭中了七日枯,他們都活不了多久了!大靖江山,遲早是我們墨家的!”
漢子笑容猙獰,“你們的皇後娘娘,此刻正在京城忍受七日枯的折磨呢!腹痛如絞,痛足七日,方得解脫!而我們墨家的‘影燈’大人,此刻就在京城,等著看你們大靖帝後雙雙斃命的好戲呢!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墨雲舟的劍已貫穿他咽喉。他緩緩抽回劍,看著漢子瞪大眼睛倒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呼延灼拍了拍他的肩:“墨國公,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我知道。”墨雲舟聲音嘶啞,“但我要立刻渡河,全速進軍。十日……我們必須在十日內趕到京城!”
“好。”呼延灼重重點頭,“傳令!放棄輜重,隻帶三日乾糧,輕裝簡從,全速前進!目標——京城!”
夜幕降臨,京城在經曆昨日的動蕩後,陷入了異樣的寂靜。九門緊閉,街道戒嚴,隻有巡夜士兵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響。
城南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內,燭火如豆。
趙文彬——或者說,墨文彬——正坐在桌邊,仔細擦拭著一柄細長的匕首。匕首通體漆黑,隻在刃口處有一線幽藍,顯然是淬了劇毒。
他對麵坐著劉福和小環。劉福已換回太監服飾,但神情舉止與往日那個唯唯諾諾的禦膳房總管判若兩人。小環也換了裝束,做普通民女打扮,但眼神銳利,腰間微微鼓起,顯然藏著兵器。
“王鎮死了,林墨景被抓,我們在城中的力量損失大半。”劉福聲音低沉,“文彬,你那邊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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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文彬放下匕首,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鋪在桌上。地圖上標注著京城各處墨家暗樁的位置,其中大半已被朱筆劃掉。
“昨夜大搜捕,我們的人被挖出三十七處,死傷過百。剩下的暗樁,我已命他們全部靜默,非必要不得聯絡。”他手指點在地圖幾處,“但核心力量還在——東市‘隆昌當鋪’地窖藏有兵甲五十套、弩箭三百支;西城‘悅來客棧’後院有密道通往下水道,可作緊急撤離之用;還有這裡——”
他指向皇宮附近的一處標記:“玄武門外第三戶,是我們最後的眼線。宮裡的一舉一動,都能通過他傳遞出來。”
小環急道:“那義父呢?他還在宮中密室裡,會不會……”
“叔父自有安排。”墨文彬打斷她,“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完成他最後的交代——在蕭景琰和沈清辭毒發前,製造更大的混亂,配合城外殘部,做最後一搏。”
劉福皺眉:“城外殘部?昨夜一戰,王鎮的人馬幾乎全軍覆沒,哪還有殘部?”
“有。”墨文彬眼中閃過冷光,“王鎮隻是明麵上的棋子。墨家在京畿,還有一支真正的‘影衛’,人數不多,隻有三百,但個個是百裡挑一的死士,擅長暗殺、爆破、製造混亂。這支力量一直由叔父親自掌管,連王鎮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他頓了頓:“叔父被捕前,已下令影衛啟動‘焚城計劃’。若十日內墨家大勢已去,便引爆藏在城中各處的火藥,讓京城化為火海,與蕭景琰和滿城百姓同歸於儘。”
小環倒吸一口涼氣:“這……這也太……”
“太什麼?”墨文彬看向她,目光冰冷,“墨家六十年心血毀於一旦,難道要讓蕭景琰安安穩穩坐他的江山?叔父說得對,成不了事,那就一起毀滅。至少要讓後世知道,墨家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劉福沉默良久,才道:“火藥藏在何處?”
“九門附近、皇宮外牆、官員府邸集中的街區、還有糧倉、武庫周圍。”墨文彬指著地圖上十幾個紅點,“這些地方都已埋好火藥,隻等信號。信號一發,半個京城都會上天。”
“信號是什麼?”
“宮中的火光。”墨文彬抬頭,望向皇宮方向,“叔父說過,若他事敗,會在最後時刻點燃密室。那間密室緊鄰宮中庫房,庫房裡存有大量燈油、布料,一旦起火,必成衝天之勢。我們看到宮中火起,便立刻引爆各處火藥。”
小環顫聲道:“那義父他……”
“他會與密室同焚。”墨文彬聲音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痛楚,“這是叔父自己的選擇。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的遺誌。”
屋內陷入沉默,隻有燭火劈啪作響。
良久,劉福才道:“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墨文彬收起地圖,“等宮中火起,或者……等十日期限到。若十日後蕭景琰和沈清辭未死,而叔父也未發信號,說明計劃有變。屆時,我們再自行決斷。”
他看向兩人:“這幾日,你們就藏在這裡,不要外出。食物飲水我已備足。記住,無論外麵發生什麼,都不要輕舉妄動。”
劉福和小環點頭。
墨文彬吹滅蠟燭,屋內陷入黑暗。他走到窗邊,透過縫隙望向夜空。今夜無月,星子稀疏。
十日。隻剩下十日。
他不知道叔父在宮中密室正經曆什麼,也不知道江南、北境的大軍到了何處。他隻知道,墨家百年複興之夢,已到了最後時刻。
成,則江山易主。
敗,則玉石俱焚。
而此刻的皇宮深處,那間隱蔽的密室內,墨守仁正對著那盞幽藍的銅燈,低聲誦念著古老的祭文。燈焰跳動,映著他蒼老而平靜的臉。
供桌上,三盞銅燈已滅其二,隻剩代表“暗燈”的那一盞,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但光芒正在一點點黯淡。
墨守仁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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