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圖紙上投下一片明亮光斑,空氣中浮動著細微塵埃。
辦公室的木質隔斷,被人輕輕叩響:“請問,是劉宇工程師嗎?”
劉宇抬起頭,見門口站著兩位陌生中年男子。
二人皆身著筆挺的藍色卡其布乾部服,手持公文包,氣質沉穩,眼神銳利,不似一機部人員。
“我是劉宇,二位是?”
為首的國字臉男子走上前,熱情地伸出手:“劉工,幸會幸會!我們來自冶金部,我叫周毅。”
“這位是我的同事孫乾,此次冒昧來訪,是有一事相求。”
冶金部?劉宇心中微微一動,表麵卻不動聲色地與對方握手,並示意他們就座。
周毅並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我們此次負責督導,第三軋鋼廠的全員技術等級考核。”
“聽聞劉工不僅技術卓越,且出身於軋鋼廠,對廠裡情況了如指掌,所以,想請您這位專家幫忙把控一下。”
說罷,他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了過來:“這是我們為此次八級鉗工考核,擬定的實操題目,煩請您看看,這難度是否合適?”
劉宇接過文件,那是一張標準的零件圖紙。
要求考生在規定時間內,運用銼刀、手鋸等工具,將一塊毛坯鐵塊,加工成一個帶有內外交錯燕尾槽的複雜構件。
這道題,確實是八級鉗工的經典考題,難度頗高,考驗的是基本功與精度。
對於易中海這種從業多年的老師傅而言,隻要不出意外,完成此題是必然之事。
然而,劉宇的目光僅在圖紙上停留了三秒,便輕輕搖了搖頭。
“過於簡單。”
周毅和孫乾對視一眼,均感錯愕。
這道題已難倒眾多老師傅,在他口中,竟隻是“過於簡單”?
周毅忍不住問道:“劉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道題隻能檢驗出工人的下限,無法檢驗出上限。”
劉宇將圖紙推回桌子中央,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它考驗的是重複勞動的熟練度,而非頂尖技術工人的學習能力,與解決新問題的能力。”
“我們要選拔的,是能夠引領工廠技術革新的領軍人物,而非隻會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的老師傅。”
這番話,讓周毅和孫乾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他們隱約意識到,抓住了此次考核的關鍵。
劉宇抽出旁邊一張空白繪圖紙,拿起鉛筆,手腕快速舞動,幾分鐘內,一個全新的零件立體圖清晰地呈現在紙上。
“常規的燕尾槽加工予以保留,但在這個滑塊的頂端平麵上,”
他的筆尖在圖紙上重重一點:“增加一道工序:使用銑床,銑出三個互成120度均布的腰型槽。”
這還不止,他繼續補充道:“最為關鍵的是檢測環節。
完成加工後,不允許使用傳統的卡尺和塞規,必須使用部裡去年才下發到重點單位的數顯半徑規進行檢測,誤差必須控製在0.02毫米以內。”
嘶……周毅和孫乾看著圖紙上,那個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的改動,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銑床加工,考驗的是對新設備的操作能力。
120度均布,考驗的是精密分度和計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