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門在身後轟然關閉。
林墨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這裡的黑暗不是缺乏光線,而是某種更本質的空無——連聲音、溫度、甚至時間的流動感都被吞噬殆儘。
“心淵魔域。”守陵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次變得飄渺不定,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帷幕,“這是王權試煉中最危險的一境。它將挖掘你靈魂深處最不願麵對的可能,並將之具現。”
“恐懼試煉?”林墨環顧四周,監國魂印在掌心微微發光,成為這片絕對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不隻是恐懼,而是‘最壞的可能性’。”守陵者的語氣異常嚴肅,“往昔回廊麵對的是已發生的過去,心淵魔域麵對的...是可能發生的未來。準備好了嗎?”
沒等林墨回答,周圍的黑暗開始流動。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黑暗迅速分化、重組,形成具體的場景。林墨發現自己站在希望要塞的殘垣斷壁之上——正是數日前那場慘烈淪陷戰的尾聲。
但這一次,細節有所不同。
要塞的防禦符文沒有完全熄滅,反而詭異地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城牆上,他熟悉的戰友們還在戰鬥,但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墨塵!”林墨瞳孔一縮,看見年輕的技術官正站在主控台前,雙手飛快操作著某種複雜的符文陣列。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墨塵的眼中沒有焦距,嘴角不斷溢出黑血,而他的雙手...已經白骨化。
“來不及了...”墨塵喃喃自語,聲音空洞,“歸墟之扉失控,寂滅潮汐提前三小時爆發。我算錯了...我們都算錯了...”
“墨塵,停下!”林墨衝過去,但手直接穿過了墨塵的身體——這是幻象。
他眼睜睜看著墨塵的身體從指尖開始,一寸寸化為灰燼。那過程緩慢而清晰,每一塊皮膚、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如何先變得透明,然後崩解為細微的塵埃,最後連塵埃都消失在空氣中。
但墨塵的表情始終平靜,隻是重複著“我算錯了...我算錯了...”
“不!”林墨怒吼,寂滅歸墟引的力量本能地爆發,試圖穩定這片空間。
但力量剛湧出就消散了,如同泥牛入海。
場景轉換。
這次是巨獸墳場的地下溶洞。石昊躺在一張石床上,渾身纏繞著繃帶,但繃帶下不是傷口,而是一道道蠕動的黑色紋路。
“林...林哥...”石昊艱難地轉過頭,臉上是詭異的微笑,“我聽見它在叫我...那個終末的聲音...它說,我體內的古魂碎片,本來就是它們埋下的種子...”
話音未落,石昊的身體猛地炸開。
不是血肉橫飛,而是化作無數細小的黑色觸須,每一根觸須頂端都長著一隻眼睛。那些眼睛齊齊轉向林墨,發出同步的呢喃“林墨...加入我們...這是唯一的出路...”
觸須撲了過來。
林墨本能地揮拳,寂滅之力奔湧而出。這一次,力量奏效了——觸須在接觸到寂滅之力的瞬間紛紛枯萎、破碎。但每破碎一根觸須,就有三根新的從虛空中生長出來,無窮無儘。
“沒用的。”石昊的聲音從所有觸須中同時傳出,“你越是用寂滅之力,就越靠近我們。終末庭等待的...就是你徹底擁抱寂滅的那一刻...”
觸須淹沒了林墨的視線。
窒息,擠壓,無數眼睛的注視...
林墨猛地一震,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毫發無傷。但那種被觸須包裹的窒息感如此真實,仍在喉嚨深處徘徊。
“第一個恐懼無力保護。”守陵者的聲音適時響起,“你害怕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力量不足,導致所有信任你、追隨你的人慘死。這個恐懼,根植於你經曆過的每一次失敗,每一個沒能救下的人。”
林墨喘息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幻象。”
“是幻象,也是可能。”守陵者的聲音帶著某種殘酷的誠實,“如果歸墟之扉的暴動再強烈一成,墨塵的計算確實可能出錯。如果終末庭在石昊體內埋下的‘種子’更深一點,他確實可能在你眼前異化。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可能性’。”
“那又怎樣?”林墨握緊拳頭,徽記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可能性不代表必然!”
“當然。”守陵者同意,“但恐懼正是來自‘可能性’。繼續看吧。”
黑暗第三次湧動。
這次出現的,是星螢。
她站在荒原的高地上,身後是剛剛組建的“荒原求生同盟”的成員——拉格納元帥殘部、部落戰士、古老盟約的後裔。所有人嚴陣以待,麵對著地平線那邊湧來的黑暗潮水。
但星螢轉過頭,看向林墨的方向。她的眼神讓林墨心中一緊——那是絕望與決絕混合的眼神。
“林墨,對不起。”星螢輕聲說,聲音跨越空間直接傳入林墨耳中,“我們守不住了。終末庭的主力比預計早到了三天,戈爾甘的熔岩軍團切斷了所有退路。我隻有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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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舉起手,手中握著一枚林墨從未見過的古老符石。
“這是守墓人給我的‘最後手段’。”星螢的眼淚無聲滑落,“引爆巨獸墳場的所有遠古巨獸遺骸,製造一場足以毀滅方圓五百裡一切存在的能量風暴。這樣,至少能拖住終末庭三天...給你們爭取時間。”
“星螢,不要!”林墨衝過去,但再次穿過了幻象。
他眼睜睜看著星螢捏碎了符石。
光芒從她手中爆發,瞬間席卷整個荒原。所有同盟成員在光芒中化為灰燼,星螢自己也在光芒中心緩緩消散。但她最後看向林墨的眼神,不是痛苦,而是一種...釋然。
“這就是我的價值,林墨。”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用我的命,換你繼續前進的可能。很劃算,不是嗎?”
光芒吞沒了一切。
當林墨再次恢複視線時,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雙手深深插入黑暗的“地麵”,雖然那裡什麼都沒有。
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他知道這是幻象,知道星螢不可能這麼做——至少現在的星螢不會。但那個畫麵如此真實,真實到他能感受到星螢做出決定時那種撕裂的痛苦,那種在絕望中尋找最後意義的決絕。
而這正是他最深的恐懼之一看著他重視的人,為了“大局”犧牲自己,而他卻無能為力。
“夠了嗎?”林墨嘶啞地問。
“還不夠。”守陵者的聲音冰冷無情,“這隻是恐懼的表層。真正核心的恐懼...是你自己。”
黑暗第四次變化。
這次沒有具體的場景,隻有一麵巨大的鏡子出現在林墨麵前。
鏡中的他,與現在沒有太大區彆,隻是眼神...完全變了。
那雙眼睛是純粹的漆黑,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深不見底的虛無。黑色的紋路從眼角蔓延,爬滿臉頰、脖頸,延伸進衣領之下。他的右手已經完全化為漆黑的晶體狀物質,指尖滴落著腐蝕空間的黑色液滴。
“這才是你真正的歸宿。”鏡中的林墨開口,聲音與他本人一模一樣,隻是多了一種非人的回響,“寂滅歸墟引...你以為是你創造的法門?不,那是歸墟之扉深處的意誌借你的手,播下的種子。”
鏡中的他舉起那隻晶體化的右手“每使用一次寂滅之力,種子就發芽一分。等它完全成熟,你就會成為寂滅在這個世界的載體。到時候,你保護的那些人...將由你親手送入終末。”
林墨盯著鏡子,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這不是完全的空穴來風。在歸墟之扉深處,創造寂滅歸墟引時,他確實感受到某種“引導”——仿佛那個法門早就在那裡,等待有人去發現、去使用。而每次動用寂滅之力後,靈魂深處那種空洞的饑餓感...
“害怕嗎?”鏡中的他笑了,笑容扭曲而猙獰,“你應該害怕。因為你正在走向這個結局,一步一步,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