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葉向高的府邸內燈火通明,酒香四溢。
左諭德繆昌期、工科給事中劉懋、左僉都禦史程正已、光祿寺少卿史記事、翰林院庶吉士鄭鄤等二十餘名官員齊聚內堂,飲酒賦詩,好不熱鬨。
葉向高雖年過六旬,卻精神矍鑠,與一眾老友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他自認身子骨還硬朗得很,不然也不會至今仍覬覦內閣首輔之位。
繆昌期既是葉向高的門生,又是好友,率先起身舉杯:
“諸位,請滿飲此杯,為台山公重回京城賀!”
眾人紛紛舉杯,笑意盈盈。
繆昌期又斟滿一杯,再次舉杯:
“台山公足智多謀,位極人臣,此番歸來,定能重振我東林氣象!”
葉向高拱手連連致謝:
“諸位抬愛,實在愧不敢當,多謝多謝!”
三輪敬酒過後,眾人落座。左僉都禦史程正已率先開口:
“諸公,如何看待宋應星升任工部尚書一事?”
話音剛落,滿堂瞬間沉默。史記事放下酒杯,冷冷開口:
“一個舉人而已,隻因陛下召見一次,一道聖旨便躍升尚書,難道滿朝文武、天下讀書人,都不如一個舉人?”
“此人先前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書生,根本沒有從政經曆。就算真有幾分才學,又怎能與我等多年為官的老臣相比?”
劉懋語氣冷淡,滿臉不屑:
“一個舉人又能有多大的本事?聽說這宋應星在萬曆四十七年會試時就落榜了,後來才去了江西。依我看,他多半也是個阿諛奉承之徒。”
當劉懋得知自己要聽命於一個舉人時,氣得差點跳起來。他可是萬曆四十一年的進士,如今卻被一個舉人壓在頭上,這種恥辱讓他根本無法接受,心中滿是怨憤。
“陛下這是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大明有那麼多進士,偏偏要選一個舉人擔任六部尚書,這不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嗎?”
繆昌期一想到這事就咬牙切齒。國朝怎會落到這種地步?陛下為何如此冷落他們這些正直之士?
他們心裡更多的是不甘和嫉妒。現實太殘酷,讓人無法接受:憑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陛下早就不把我們當回事了。自登基以來,一味寵信宦官與廠衛,把士大夫視如仇敵。成化年間以來,誰見過士人被處以淩遲、腰斬這種酷刑?”
“古語有雲,刑不上士大夫。可陛下又是如何對待我們的?隻要廠衛還存在一天,我大明就一天無法複興。諸位,廠衛之禍,自古未有!”
“今日若不站出來說話,明日就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廠衛的刀下,說不定在座的諸位也難逃此劫。”
鄭鄤情緒激動,作為翰林院庶吉士,言辭犀利有力,一番話立刻點燃了眾人的情緒。
在場眾人,哪個沒有親友在這段時間遭受過廠衛的折磨?他們對廠衛早已恨之入骨。
葉向高見氣氛緊張,連忙出麵勸解,希望大家不要衝動。
“諸位,聽老夫一句勸!”
“以老夫之見,我們不妨先試探陛下的態度,看他對這事到底有多堅持。”
繆昌期拱手問道:
“台山可有良策?”
葉向高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須:
“下次上朝時,可以宋應星之事為由,請陛下將其罷免。若陛下不肯罷免,我們就可在民間大力宣傳,讓天下人都知道此事。輿論壓力之下,陛下也未必能頂得住!”
“若是陛下真將宋應星罷免了,那我們見好就收,暫時先不提廠衛之事。事情要一步步來,不能太急。等時機成熟,再聯合士人上書,請陛下裁撤廠衛。”
“可以讓各地的生員、士子先行行動,在市集、廟會等人多之處宣講廠衛之害,爭取民心,為將來做準備。”
“還可以寫信給應天府,先穩住江南的士紳階層,要是我們這邊事情辦砸了,就讓他們聯合起來抵製廠衛的暴行。彆忘了,朝廷七成的糧稅可都靠江南幾個省撐著呢!”
葉向高話音剛落,眾人紛紛稱妙,臉上掩不住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