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朱由校行事也愈發謹慎,對於那些藏於暗處、隻顧私利的勳臣,他絲毫不敢小覷。
誰能保證,哪天不會又冒出個“九蓮菩薩”降罪之說?一旦事發,後果不堪設想。
翻閱過相關密報後,朱由校開口問道:
“他們進宮拜見太妃,恐怕不隻是為了請安吧。”
“此事奴婢實不知情。皇爺早有嚴令,東西廠與錦衣衛不得插手後宮事務。奴婢謹遵聖諭,不敢逾越半步。”
魏忠賢所言屬實,並無虛妄。當今天子掌控四大密探機構,彼此牽製,互相監視。
誰若露出破綻,立刻就會被他人抓住把柄,拿去邀功請賞,甚至搭上性命。
“你先退下,傳劉若愚進來。”
宮中雖遍布東廠耳目,但他們隻管外廷與宮門巡查。
後宮之中,耳目最廣、勢力最深的,乃是新設的內廠。
其職責本就是監察東西廠、錦衣衛,以及皇城內苑的一舉一動。
兩人雖同被召見,但這類機密之事,朱由校絕不會允許兩位特務首領碰麵,更不會讓他們一同回話。
必須分開詢問,以防串通消息,互通有無。
待劉若愚入殿,朱由校當即追問此事詳情。
“啟奏陛下,此事已持續十餘天。近日來,成國公府的李夫人、撫寧侯府的王夫人等多位勳貴家眷,接連以探望太妃為名入宮。”
“表麵是問安,實則各懷心思,言語間多有試探。”
朱由校聞言微眯雙眼,心中生疑。這些平日各自為政的貴族之家,竟在此時齊步而行,背後定有緣由。
“你且講明,她們究竟圖謀何事?”
劉若愚低頭應聲:
“奴才麾下密報,這幾戶人家私下議論朝政,對陛下多有怨言。前番裁撤京營、解散親軍衛之事,他們至今耿耿於懷。”
“就連最近漕運總兵與參將的任命,也在太妃麵前反複提起,似有意施壓。”
“尤以成國公朱純臣最為激烈,雖未明言反意,但其不滿早已溢於言表。奴才察其動靜已久,隻因尚無逾矩之舉,故未及時上稟。”
朱由校冷笑一聲。他對朱純臣從無好感,此人不過倚仗祖蔭,卻妄圖掌控軍權,貪墨成性。
京營裁撤之時,正是鏟除積弊的關鍵一步。那些靠虛報名額、吞吃軍餉過活的勳貴,儘數遭創,而朱純臣首當其衝。
他曾在五軍都督府身居要職,又掌多處親軍衛所,如今權力儘失,如同割去臂膀。
“他說了什麼?”朱由校冷冷追問。
劉若愚低聲答道:
“據聞那日朝會結束,朱純臣出宮途中曾憤然說道:‘我成國公一脈世代執掌京畿兵權,先祖東平郡王隨成廟打下江山,位列靖難功臣。今日竟不如一個憑裙帶關係封伯的小人!’”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寂靜。
朱由校握緊龍椅扶手,嘴角浮現一絲譏諷。這等人自己屍位素餐,還敢斥他人靠關係上位?真乃不知羞恥。
“後來呢,劉太妃說了什麼?”
朱由校心頭一緊,這位老太妃在宮中幾十年,素來不涉外事。
無論是當年的國本之爭,還是三大案鬨得沸沸揚揚,她始終閉口不言,仿佛置身事外。
可這一次,竟在飯席間流露出為勳貴開脫之意,這讓他不得不深思其背後的緣由。
“太妃向慈寧宮的太監與宮女打聽,近來朝廷政局如何,官員任免有何變動。”
“也問及勳貴們的處境,最要緊的一句是——陛下是否對勳臣心存不滿。”
“宮人皆據實以答,不添枝加葉,也不隱瞞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