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府城。
自崔應元率東廠番役與錦衣衛進駐城中以來,城內便再無寧日。
那些番子與緹騎頻頻出動,動輒拘捕一批人投入大牢嚴加審訊。
被捕者中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販,也有耕田務農的平民百姓,但他們皆有一個共同身份——白蓮教徒。
然而對於一貫敵視廠衛係統的文官而言,在未明真相之前,根本不會去分辨是非曲直。
他們隻會認定這是又一次殘害黎民、濫施刑罰之舉。
更何況,尚有一些僥幸逃脫的白蓮教餘黨在城中散布謠言、煽動輿情,推波助瀾。
這令本就欲將這些“閹黨爪牙”驅逐出山東的巡撫趙彥怒不可遏,每日一封彈劾奏章,由快馬疾馳送往京師。
不過,這些奏疏甫一送入司禮監,便儘數被秉筆太監魏忠賢壓下,皇帝根本不得而知。
即便有朝臣當麵提及此事,天啟帝朱由校也隻是含糊其辭、左右推諉,終究不了了之。
趙彥察覺到上書無果後,隻得親自前往大獄麵見崔應元,意圖逼其離境。
而此時的崔應元,正因屢次錯失徐鴻儒蹤跡而心焦氣躁、壓力如山,哪還有心情應付這位地方大員?
徐鴻儒數度從他手中逃脫,滿腔憤懣正愁無處發泄,如今竟有人主動上門,自然成了他宣泄怒火的對象。
“本督奉皇命前來山東徹查白蓮教餘孽案,如何辦案用刑,莫非還要聽你指手畫腳不成?”
“如今三府十餘縣連年災荒,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易子而食,你身為封疆大吏,不思賑濟安撫,反倒來質問本督?你這巡撫當得可真是儘責啊。”
一番話如刀似劍,直戳要害,趙彥頓時啞口無言。確實,災情處置不力乃事實,連皇上都已對他心生不滿。
自己這頂烏紗帽還能戴幾日,實難預料。
想到此處,他頓覺身心俱疲,最終隻得拂袖而去,黯然退場。
崔應元也不再理會,轉身即刻返回地牢,催促手下番子加緊逼供。
一時之間,牢中哀嚎四起,慘叫聲此起彼伏,令人聞之心悸。
崔應元駐節山東近兩年,雖未能擒獲徐鴻儒,卻也並非全無斬獲。
白蓮教諸多高層骨乾之中,已有數人落入其手。
其中最為關鍵的人物,便是侯五,此人被番子們列為重點審訊對象。
其手筋腳筋早已被挑斷,曆經多輪酷刑折磨,形同廢人,宛若爛泥一般蜷縮在最陰暗潮濕的囚室角落。
即便如此,他仍守口如瓶,拒不吐露半句實情,令急於立功的崔應元憂心如焚。
白蓮教根深蒂固,枝蔓遍布,於山東之地可謂無所不在。
僅憑他麾下數百人馬,彆說將這個盤踞數百年的邪教徹底鏟除。
即便是搜集線索、探查情報,也需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
前些時日,廠公親筆來信暗示:萬歲爺對其辦事效率與能力已生疑慮。
此訊令他寢食難安,因而愈發急切渴望取得突破。
眼下唯一可行之策,唯有從高層突破。可惜的是,侯五至今堅不開口。
更棘手的是,侯五乃獨身一人,毫無家眷可作要挾,崔應元連脅迫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