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立即命太監取來雲南輿圖,親自展開,細細研讀。
據報,沐昌祚初戰即折損兵力近四千,親兵家丁更是傷亡過半。這位黔國公眼下恐已無足夠軍力在短期內平定亂局。
更何況此次牽涉的叛亂勢力眾多,民族複雜,加之雲南與中南地區山川險峻、地形交錯,這場戰事比當年親征西南艱難百倍。
如此曠日持久、耗費巨大的戰爭,並非朱由校所願。
但不出兵又不行——倘若朝廷不能第一時間強力鎮壓,重樹威信,其餘宣慰司必將群起效仿,徹底倒向大明對立麵。
而西南本就因改土歸流政策心懷不滿的各路土司,也絕不會放過此等良機。
朱由校深吸一口氣,意識到正因為自己的到來,曆史的軌跡已然徹底偏轉。
這一仗非打不可,且必須速戰速決,以雷霆手段迅速撲滅叛火。大明朝的國力,經不起一場長期消耗的大戰。
朱由校行事一貫果決迅猛。
當即下令召見內閣六部大臣,以及新設軍部諸要員,齊聚乾清宮,共議西南土司與宣慰司叛亂之應對策略。
雖已決意用兵,但出師之前仍需周密籌劃,豈能憑一語而定乾坤?
王在晉身為內閣重臣,早已詳閱雲南最新軍情奏報。
且他對皇上的脾性了然於胸,深知此等局麵下必會調兵南下,剿除叛逆。
因此當眾人尚在遲疑或沉思之際,王在晉率先出列,力主開戰,正與朱由校心意契合。
“陛下,臣以為此事刻不容緩,拖延必生變故。朝廷當立即調集大軍奔赴雲南,支援當地圍剿叛賊。”
“須讓那些蠻夷明白何為天威震怒,何為王者之師。”
“借此一戰立威,震懾四方宵小,儆效尤者,永絕後患。”
“待南方徹底平定,我大明便可集中全國之力,遣精銳之師出關,蕩平建州奴酋,收複遼東故土。”
朱由校最為欣賞王在晉之處,正在於他有一股不服老的銳氣。雖年逾花甲,卻壯誌不減,建功之心甚至勝過許多青年官員。
如今王在晉帶頭表態,其餘大臣自然也不再猶豫。
他們何嘗不知皇上之意?因而對於發兵雲南一事,幾乎無人反對。
唯有戶部尚書程國祥,麵帶愁容,滿目憂色。
戰事一旦開啟,戶部所承受的壓力遠超兵部。
無數糧餉調度、軍需補給,皆需戶部籌措辦理。可如今國庫空虛,太倉之中,哪還有多少存糧餘銀?
“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雲南路途遙遠,若從京師發兵南下,非數月不能抵達。”
“況且一旦興師動眾,軍隊人數必達數萬之眾,如此龐大的兵力,所需軍餉糧草何其浩繁?”
“而這數月之間,雲南戰局變幻莫測,誰又能預料其走向?”
“並非臣怯懦無能,實因戶部現下所存錢糧,僅堪維持北方安穩已是竭儘全力,實在無力支撐一場大規模征戰。”
“黔國公雖遭一敗,但根基未損,元氣尚存。依臣之見,隻需暫且退兵整備,穩紮穩打,叛賊指日可定。”
“可遣快馬急馳雲南,傳達朝廷旨意,命黔國公立即固守邊鎮關隘,抵禦叛軍進犯,待國庫豐盈後再行調兵亦不遲。”
話音未落,朱由校尚未開口,程國祥的諫言便已被張維賢斷然駁回。
在張維賢看來,正因國庫空虛、難以久支,才更應速戰速決,迅速南下平亂,以免夜長夢多。
另一位兵部大臣陳策,戎馬一生,雖非一代名將,然軍事經驗與判斷能力尚屬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