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沐王府。
自從上回遭伏慘敗之後,明軍折損嚴重,一生戎馬的沐昌祚也不敢再有絲毫輕忽。
而自那一役失利以來,起兵作亂的土司與各部首領氣勢愈發囂張。
十位宣慰司中,竟有四位公然舉旗反叛,另有四位則騎牆觀望、首鼠兩端,唯有緬甸、車裡兩處仍忠於大明,未曾動搖。
此時整個雲南人心惶惶,若非他早前調遣重兵扼守北上要道與關隘,叛軍恐怕早已直逼雲南府城下了。
沐昌祚深知,僅憑眼下雲南本地兵力,已難以平定此亂,遂上奏朝廷請旨定奪。
然而接到皇帝聖旨後,黔國公沐昌祚內心震驚難平,更覺屈辱難忍。
陛下竟任命秦良玉那婦人為三省大軍主將,而自己這位世鎮雲南的堂堂國公、征南將軍、總領全省軍務的雲南總兵官,反倒要聽命於一個女子節製!
縱然心中萬般憤懣不甘,沐昌祚也不敢在傳旨天使麵前流露半分。
隻得強作笑容,親自將天使送出府門,待其離去後,便沉著臉回到正廳,神色陰鬱,情緒顯然極差。
兒媳李氏見公公麵色不悅,小心翼翼地問道:
“父親,可是聖旨中有何不妥之處?”
“看來陛下是不信我這老臣了,竟讓秦良玉那個婦人統轄三省兵馬,又命四川巡撫督辦糧草後勤。”
李氏聞言卻不以為意,反而勸道:
“父親或許多慮了。朝廷過往也曾調外省兵馬入滇支援,當年英宗皇帝不也曾從京師遠調大軍前來平亂?”
“況且父親前番戰敗,已具本奏報,天使也說了,國庫空虛,朝廷無力久耗,隻求速戰速決。”
“再說那秦良玉雖為女子,卻確有真才實學,身經百戰,屢立戰功,陛下親封她為平南伯,豈是泛泛之輩?”
“若非倚重非常,陛下又怎會委以如此重任?”
“更何況她終究隻是客軍將領,仗打完了自然要返回四川,我沐家依舊是雲南之主,根基不會動搖。”
沐昌祚聽罷微微頷首,對兒媳這番剖析亦覺有理。
隻是讓他屈居一婦人之下受其號令,終究如鯁在喉,難以釋懷。
就在此時,家丁百戶沐勇急匆匆奔入,滿臉焦灼地稟報:
“公爺!大事不好!大古剌宣慰使自立為王,並發布檄文,宣稱不再奉大明為正朔!”
“其餘幾處叛亂的宣慰司也都蠢蠢欲動,意圖割據稱雄,估計就在近日便會相繼宣布獨立!”
“他們還各自送來書信一封,說是要您親自過目,並儘快給予答複!”
方才的煩悶尚未散去,可麵對沐勇帶來的消息,沐昌祚卻並無太多意外,神情反倒異常平靜。
“區區小事,何須驚慌失措?既已起兵反叛,便是與大明徹底決裂,焉有回頭之路?”
“如今他們自立為王,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又能猖狂幾日?”
“且由他們跳梁一時,待朝廷援軍抵達之日,便是他們覆滅之時。”
“書信何在?拿來我看。”
沐勇連忙從懷中取出信件,雙手捧上,恭敬呈遞至沐昌祚手中。
豈料沐昌祚隻一看內容,幾乎氣得當場吐血。
“嘭!”
信紙被狠狠摔在案上,巨響突起,震得李氏與沐勇猝不及防,齊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