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朱標猛然站起,一向溫潤的麵容竟透出八分似朱元璋的威煞。
呂氏身軀微顫,腳步卻不退。
她等這一天太久。
今日,她終於將心底的話儘數吐出。
“殿下!”
“我既為東宮正妃,便要為我兒爭一個名分!”
“允炆才十六,尚未婚配,何談就藩?”
“封王之說,從何談起?”
平日溫婉嫻靜的她,此刻目光如鐵。
“即便真要離京赴任——”
“也須先完婚成禮!”
“允炆……”
“是你的兒子,是皇爺親封的孫輩,是老朱家堂堂正正的血脈!”
“他有無數身份,但在我眼中——”
“他絕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大膽!”一聲厲喝自門外傳來。
而朱允炆捂住嘴,淚水無聲滑落。
“娘親……”
他仰頭望著冷月,指節捏得發白。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而他……
不能再隱忍!
我——朱允炆!
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影子!
我是注定登臨九五之尊的……
建文帝!
次日清晨。
秦淮河外五裡,有一條名為“柳煙巷”的窄街。
天光初亮。
巷口已響起清脆吆喝:“胭脂水粉嘞——上好香膏——”
鄰裡女子紛紛掩袖出門,在貨郎攤前挑選脂粉,笑語低語交織於晨霧之間。
不一會兒,門扉輕響。
一位身著水藍色長裙的女子緩步而出,身形修長,眉目清秀卻不算驚豔。她剛露麵,幾個少女便紛紛轉過頭來,臉上揚起笑意。
“瀧玉姐姐,快來看,今天貨郎帶來的東西可新鮮了!”
起初,大家對她並不熟悉。這女子幾個月前才搬到此地,鄰裡之間有過些許揣測。但近來幾番相遇,談笑漸多,彼此也就親近起來。
“瀧玉姐姐,你一定猜不到,那貨郎剛才講了什麼大事。”
“說是朝廷要辦新學了。”
“難怪我父親昨日一整天都沒回來,夜裡才進門,還一個勁兒地說‘大明要變天了’。聽說那新學裡頭,根本不教四書五經。我哥哥昨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今早還在唉聲歎氣。”
“若真是這樣,明年又是科舉之年,三年一次的大考還能不能辦?”
“朝廷這一改,可真讓人心裡沒底……”
說話的是個十五四歲的姑娘,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不滿。
邊上稍年長些的女孩也低聲接道:“我家那位訂了娃娃親的公子,出身書香門第,原本過些日子就要登門拜訪,為明年四月的春闈做準備。如今出了這新學,他怕是也要亂了陣腳。”
“新學?昨天朝堂上連北境大捷的事都沒議完,倒把心思全放在這個上了。”
“聽人說,太子殿下連新學的府址和名字都定下來了——是嗎?”有人轉向貨郎追問。
貨郎先朝走近的柳瀧玉拱了拱手,見她站定,這才點頭應道:
“沒錯!街上已經貼出告示了。”
“據說這新學要設一座學府,模樣兒像國子監,卻另立名號。”
“叫……格物院。”
“格物?那是探求萬物本源,洞察天地運行的道理。”
“格物致知。”
“頭一個學問,據說是從孔夫子的《兩小兒辯日》開始的。”
他抬手指了指天空中仍顯明亮的日頭。
“你說,這太陽,何時離我們近些,何時又遠些?”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