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東征?
朱雄英心中微凜。
按原本曆史軌跡,帖木兒真正起意東征,應在永樂年間,朱棣在位之時。
靖難之役爆發,大明骨肉相殘,元氣大傷。
那位妄圖重振先祖榮光的“帖木兒”,豈會放過這千載良機?
然而,那場戰爭本應尚有十年之遙!
而彼時的帖木兒,早已年逾古稀,途中竟因痢疾暴斃,征途戛然而止。
這個帝國的崛起、鼎盛,乃至衰亡之路,竟與大明如鏡中倒影,隱隱相照——
帖木兒與老爺子起家之時,相差無幾;
他所倚重的長子早逝,諸子更是凶悍如虎;
臨終前,卻將權柄交付長孫。
長孫即位,藩王不服,內鬥驟起,新生帝國旋即分崩離析。
繼位的新君,未能如永樂帝一般力挽狂瀾,開疆拓土,成就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帝王偉業,反倒在內耗中失去掌控,最終湮滅於曆史塵煙。
……
回想這一切,再審視當下局勢,莫非——
當自己改變了大明的曆史軌跡之時,也悄然撼動了另一方的命運齒輪,致使兩國之戰提前降臨?
畢竟,當年北平衛所展露的新式火器與重炮之威,可是實實在在震懾了四邦!
大明,不懼他們來犯!
真正令人憂懼的,是這些勢力親眼見識火器之恐怖威力後,被迫選擇聯手抗衡。
這才是最棘手之處。
“但願……是咱多慮了。”
……
半個時辰後。
失魂落魄、滿目怨恨的朱允炆,踉蹌前行,竟鬼使神差地走入宮外他最熟悉的去處——
一間幽靜小院。
與此刻京城中因近日風波而議論紛紛、情緒激昂的場麵截然不同,此處,寂靜如死。
這座小院依舊如往昔般寂靜。
他推開門。
看見那個女子,仿佛早已在靜候他的歸來。
“殿下終究還是敗了!”
“你竟還在此?就不怕我殺了你!”朱允炆麵目扭曲,聲音嘶啞地怒吼。
然而眼前的柳瀧玉隻是淡然一笑。
她神情從容,手中拿著花灑,正細心澆灌著這些日子親手培育的綠植。
寒冬時節,萬物凋零。
可她種下的,並非文人墨客所讚頌的寒梅,而是如同野草般不起眼的青苗!
“殿下可知——”
“自殿下落敗那一刻起,妾身便已為自己定下死期。”
朱允炆一怔,茫然不解。
呂氏卻如見珍寶,目光始終輕柔地落在眼前那一片嫩綠的禾苗上。
“妾身先祖乃宋人,故妾身亦為宋人;宋人即漢民,因此妾身本就是漢民。”
柳瀧玉說出這番話,朱允炆一時難以參透。
“隻是,自南宋皇帝與秦檜提出‘北人歸北,南人歸南’以來,已逾兩百餘年。”
“妾身想問殿下:今日的我,究竟是何身份?”
“像我這般的人,在這兩百年間數不勝數,他們又算什麼人?”
“我等一切所為,皆出於立場使然。”
就在此時——
柳瀧玉忽然抬手,將那些精心照料的禾苗,儘數連根拔起!
“妾身從始至終的目的,從未藏匿於殿下視線之外。”
“如今,殿下又何必假裝不知?”
“不過彼此利用罷了。”
“唯一的差彆是——殿下輸了。”
“所以,我種在這大明土地上的禾苗,終究難逃被連根拔起的命運。”
柳瀧玉握著那把青翠的苗株,神色平靜。
朱允炆臉色變幻不定,仍陷於深重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