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嘗試“引導”的失敗,如同在蘇喆林辰)麵前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他意識到,對於陳教授那片由哲學思辨構築的冰封荒原,任何帶有“改變”意圖的觸碰,都可能被視為入侵,引發激烈的排斥。
他調整了策略,回歸到更純粹的“映照”與“承載”。傍晚的“演奏”變得愈發克製,如同一位耐心的考古學家,不再試圖修複出土的青銅器,隻是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麵的塵埃,讓其本身的紋路與鏽跡訴說曆史。
他彈奏描繪“時間流逝”的綿長音型,陳教授那邊便回應以“古井微瀾”般的沉寂波動;他構建關於“記憶重量”的沉重和弦,樓下便會浮現“舊書塵埃”般的情感顆粒。這種交流超越了語言,甚至超越了傳統音樂的範疇,成為一種純粹的精神對談。
蘇喆能感覺到,在那片冰冷的“主體”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緩慢地“蘇醒”。不是情感的回暖,而是一種更加清醒的、對自身狀態的“認知”與“審視”。陳教授似乎正在通過他的音樂,重新“閱讀”自己內心那片荒蕪的風景。
這天傍晚,蘇喆結束了一段關於“光影交替”的簡短描繪後,並未像往常一樣立刻停下。他感知到樓下傳來的情緒波動異常“平穩”,甚至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等待”的靜謐。他心中微動,手指在琴鍵上懸停片刻,然後落下,彈奏了一段他從未嘗試過的、極其簡單的,隻由幾個純淨的、如同水滴般的單音構成的旋律。這旋律不帶任何特定情感指向,隻代表著一種純粹的“此刻”與“存在”。
當他彈完,手指離開琴鍵的瞬間,一種奇特的反饋傳來了。
不是情緒波動,也不是情感意象。
而是一段……信息?
一股清晰的、結構化的、非情緒性的“認知流”,透過樓板,直接映入了蘇喆的感知。它不像語言,更像是一幅瞬間展開的、抽象的藍圖,其中蘊含著複雜的數學比例、空間結構和一種內在的、沉默的律動。
這是一段……樂譜?
不,不是傳統的五線譜。它是一種更本質的、關於聲音或者說震動)如何組織與構建的“原始代碼”。其中蘊含的情感不是外顯的,而是內斂的、凍結的,如同被冰封在琥珀裡的昆蟲,完整地保存著其生命最後一刻的形態。
蘇喆瞬間明悟——這是陳教授對他的“回應”!一種與他之前的“情感音樂”截然不同的回應!
陳教授沒有用情緒來回應當下的交流,而是將自己內心那片荒原的“結構藍圖”,以一種近乎數學和哲學的方式,直接呈現給了他!這片“樂譜”,就是他內心世界的拓撲地圖,是他那“存在性虛無”的冰冷方程式!
這份“禮物”,沉重而珍貴。
蘇喆坐在鋼琴前,久久未動。他全部的“情感共鳴”天賦都沉浸在對這段無聲“樂譜”的解讀之中。它複雜、精密,充滿了理性的美感,卻也透著一股令人心驚的、絕對的沉寂。它描繪了一個邏輯自洽、卻毫無生命氣息的宇宙。
他能“讀”懂其中蘊含的,對終極秩序的追求,以及對這秩序背後那巨大虛無的默認。
這是一種……絕望的完美。
接下來的幾天,蘇喆暫停了與陳教授的日常“演奏”交流。他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對這份無聲“樂譜”的研究中。他不再試圖去“感受”它,而是去“理解”它,如同數學家理解一個複雜的猜想。
他在筆記本上瘋狂地記錄、演算,試圖將那段抽象的認知流,翻譯成他能夠通過鋼琴震動來具象化的“情感結構”。他不再追求表達喜怒哀樂,而是試圖構建一個“聲音的哲學模型”,去再現陳教授內心那個冰冷、有序、空曠的宇宙。
秦思雨發現林辰又進入了那種廢寢忘食的專注狀態,但與之前探索“情感語法”時的興奮不同,這一次,他身上散發出的是一種更加沉凝的、近乎肅穆的氣息。她不敢多問,隻是默默地將飯菜熱了又熱。
蘇喆發現,這份“樂譜”極其難以“演奏”。它要求對震動頻率、持續時間、相互乾涉達到一種近乎苛刻的精確控製。傳統的演奏技巧在這裡毫無用處,他必須依靠“情感共鳴”天賦帶來的、對震動本質的直覺性掌控。
他嘗試構建那個代表“絕對均衡”的核心結構,指尖需要同時按下數個琴鍵,力道必須完全均等,延音必須保持絕對的同步,才能產生那種穩定到令人心悸的、沒有任何傾向性的“空白”震動。
他嘗試再現那個代表“無限遞歸”的音型循環,要求每一次重複都在物理層麵做到分毫不差,營造出一種陷入永恒輪回的、冰冷的眩暈感。
這不僅僅是彈琴,這是在用聲音進行哲學建模,是用震動來演繹數學定理。
無數次失敗。琴弦因為承受不住那種精密的能量乾涉而走音,他的精神力因為高度集中的計算而幾近枯竭。
但蘇喆沒有放棄。陳教授將內心世界的“鑰匙”交給了他,他必須有能力“打開”這扇門,才能真正理解,才能真正地……“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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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經曆了不知第幾百次嘗試後,他成功地,將那份無聲樂譜的開頭部分,一個代表“沉寂奇點”的微小結構,在鋼琴上近乎完美地複現了出來。
當那幾個音符以絕對精確的比例和同步性響起時他感知中的震動達到完美的和諧與停滯),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完美感”充斥了整個空間。那不是情緒,而是一種概念性的體驗,仿佛觸摸到了“虛無”本身那光滑而堅硬的表麵。
與此同時,樓下一直平靜冰冷的情緒波動,第一次,主動地、清晰地傳來了一絲可以被稱之為“認可”的震顫。雖然那“認可”本身也毫無溫度,如同機器確認了一個正確的答案。
蘇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感覺靈魂都因為這次成功的“翻譯”而微微顫抖。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明白了。
陳教授需要的,不是一個試圖溫暖他的同伴,而是一個能夠理解並再現他那冰冷宇宙秩序的“同行者”。
他的音樂,不再僅僅是情感的鏡子或容器。
它正在變成一種……哲學的工具,一種探索存在本質的媒介。
而這份由陳教授贈予的、無聲的樂譜,將引領他,走向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音樂與哲思交織的更深境界。
他的登臨絕巔之路,似乎找到了一條獨一無二的、布滿冰霜與理性的岔路。而他,決定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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