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暫停。”
顧雲深帶著疲憊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混亂離去,留下的話語在空曠的休息室裡回蕩,然後被更深的寂靜吞沒。
蘇喆靜坐在床沿,沒有開燈,任由昏暗將自己包裹。他沒有因為獲得一天的“自由”而感到絲毫鬆懈,反而更加警惕。對於顧雲深這種偏執到極致的藝術家而言,創作的暫停,往往意味著內心正在醞釀著更劇烈的風暴。這短暫的停歇,是危機,也是契機。
他需要利用這段時間,做更多事。
首先,是這具身體。原主林見長期的營養不良和精神壓抑,讓這具軀殼如同風乾的標本,脆弱不堪。蘇喆閉上眼,再次將“觀察入微”的天賦轉向內部。他細致地感知著氣血運行的每一處滯澀,肌肉中積累的疲勞毒素,以及臟器因能量供應不足而發出的微弱“哀鳴”。
這不僅僅是一種診斷,更是一種嘗試性的“乾預”。他調動起曆經多個世界磨礪出的、遠超常人的精神意誌,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引導著微弱的氣血流向那些最為乾涸的區域。過程緩慢而艱難,如同在沙漠中挖掘潛流,但他能感覺到,一絲絲微弱的暖意開始在某些僵硬的關節和萎縮的肌肉深處滋生。這不是立竿見影的治愈,而是喚醒這具身體沉睡本能的開始。
同時,他的耳朵如同最敏銳的雷達,捕捉著畫室之外,這座寂靜堡壘的一切聲響。
顧雲深的腳步聲在遠處徘徊,時而在畫室方向停留,發出煩躁的踱步聲;時而又走向客廳,傳來玻璃器皿碰撞的輕微脆響——他可能在飲酒。這些聲音都透露出畫家內心的極不平靜。
除此之外,整座房子便再無其他活物的聲息。沒有傭人,沒有訪客,甚至連城市慣有的背景噪音都被厚重的牆壁和窗簾過濾得近乎於無。這裡不像一個家,更像一個與世隔絕的、正在進行某種秘密實驗的基地,而他和顧雲深,分彆是觀察者與被觀察者,抑或互為標本。
當窗外的天色由昏沉轉向墨藍,預示著夜晚的徹底降臨,蘇喆停止了內部的調息。他感到精神力的消耗頗大,但身體的那種沉重與滯澀感,確實減輕了一分。
他站起身,沒有開燈,借著從門縫底下透入的、來自回廊的微弱光暈,開始檢查這個屬於“林見”的房間。
衣櫃裡隻有幾套款式相同、洗得發白的衣褲,符合顧雲深對模特“純淨”與“統一”的要求。抽屜裡是同樣款式的內衣襪子和簡單的洗漱用品。沒有任何書籍、雜誌、電子產品,甚至連一張寫有字的紙片都找不到。顧雲深徹底剝奪了林見與外界信息交互的所有渠道,將他打造成一個純粹的、單向接收指令的“空白體”。
蘇喆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個狹小的衛生間。他走進去,打開燈。刺目的白光照亮了狹小的空間,瓷磚冰冷,鏡麵光潔。他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屬於林見的那張臉,蒼白,瘦削,眼底帶著揮之不去的虛弱底色,但仔細看,那瞳孔深處,已然點燃了不同於原主的、沉靜而堅韌的光。
他湊近鏡子,仔細觀察自己的瞳孔、皮膚的紋理、唇角的細微紋路。他在熟悉這具新的容器,也在尋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細節。
就在他準備移開視線時,目光無意中掃過洗手池下方與牆壁連接的縫隙。那裡,似乎有一小片不同於瓷磚顏色的、極細微的陰影。
蘇喆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探入那道縫隙。指尖觸碰到一個微小、堅硬、略帶潮濕的物體。他小心地用指甲將其摳出。
那是一小片已經乾涸、卷曲的顏料碎屑。顏色是某種深沉的、近乎於黑的墨綠色,上麵似乎還沾著一點點……暗紅色的痕跡,不像是顏料,更像是乾涸的血跡?
蘇喆的瞳孔微微收縮。
林見的休息室裡,怎麼會出現顏料碎屑,還是在這種隱蔽的角落?原主的記憶裡,他從未被允許觸碰過顧雲深的畫具。而且,這片碎屑的質地和顏色,與他之前在畫室裡見過的顧雲深常用的顏料,似乎有微妙的差異,更陳舊,更……暗沉。
他將這片小小的碎屑捏在指尖,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除了顏料固有的礦物質和油脂氣味,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難以形容的……焦糊味?與他在回廊那片修補牆麵前嗅到的氣味,如出一轍!
一個被掩蓋的,與火有關的秘密?這片碎屑,是意外沾染,還是……被人刻意遺留在這裡的?
蘇喆的心跳略微加速。他意識到,這座寂靜的堡壘,囚禁的或許不止是林見,還有顧雲深自己的過去。這片碎屑,像是一把生鏽的鑰匙,可能通向某個被塵封的、至關重要的真相。
他將這片碎屑小心翼翼地用一張紙巾包好,藏在了身上。這可能是關鍵的證據,或者……觸發下一步劇情的道具。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但絕非幻聽的腳步聲,在回廊中響起,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的門外。
不是顧雲深那種沉重或煩躁的步調。這腳步聲更輕,更……謹慎,帶著一種試探的意味。
蘇喆迅速關閉了衛生間的燈,回到臥室的黑暗中,屏息凝神。
門外,一片寂靜。
但蘇喆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透過門板,試圖窺探進來。
是誰?
顧雲深在懷疑什麼?還是……這座房子裡,存在著第三個人?
或者,是顧雲深那分裂的、充滿探究欲的藝術家靈魂,正在以另一種方式,觀察著他這份突然變得“異常”的“標本”?
蘇喆站在原地,如同真正融入黑暗的雕塑,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他的“觀察”天賦提升到極致,不再局限於視覺,而是擴展向聽覺、嗅覺,甚至是對空氣中微妙氣流變化的感知。
門外的存在停留了大約一分鐘,然後,那輕微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緩緩離去,消失在回廊的儘頭。
蘇喆緩緩吐出一口氣。
短暫的停歇結束了。真正的博弈,似乎才剛剛開始。這座寂靜的標本館裡,暗流洶湧。他不僅要在顧雲深的畫布上破局,更要在這座房子的陰影中,尋找到擺脫囚籠的最終鑰匙。而那片墨綠色的顏料碎屑,或許就是第一個路標。
喜歡快穿之我隻想超脫啊請大家收藏:()快穿之我隻想超脫啊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