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病重”返航江寧,遇襲消息如同颶風般席卷了整個江南官場,其引發的連鎖反應遠超一場簡單的未遂刺殺。
按察使司承受著來自巡撫衙門、布政使司乃至欽差行轅通過趙虎校尉)的巨大壓力,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全力緝拿“黑牙”劉三。然而,雷豹的動作更快一步。當按察使司的衙役趕到劉三經常盤踞的賭場時,早已人去樓空。根據線報,劉三在襲擊發生後的當夜便已潛逃出城,不知所蹤。
這條線索似乎就此中斷。潘世琛得知劉三逃脫,暗中鬆了口氣,立刻行文斥責按察使司辦案不力,並要求他們將審訊重點放在被俘的那名匪首和其他幾名水匪身上,試圖將案件定性為普通的江湖匪類見財起意,或是某些對朝廷不滿的亡命徒的隨機報複,竭力淡化其與漕運、與雷豹的關聯。
然而,蘇喆豈會讓他如願?
就在按察使司審訊受阻、潘世琛試圖引導輿論之際,布政使劉明遠出手了。他並未直接參與案件審理,而是利用其掌控的官方渠道和影響力,開始有選擇性地向一些親近的官員和士紳“透露”案件“內情”:被俘水匪供認,指使者明確要求劫掠欽差文書,並驚嚇王爺,其目的絕非求財,更像是為了阻撓王爺巡視漕運;而“黑牙”劉三與雷豹手下舵主的密切關係,在江寧並非秘密。這些經過修飾的“內情”在官場小圈子內迅速流傳,雖未明指雷豹,但矛頭所向,已昭然若揭。
同時,那些曾被蘇喆暗中援助、積怨已久的中小商賈,在蘇慕賢的暗中鼓動下,也開始聯名向各級衙門遞送陳情書,不僅訴說自身被漕運惡吏盤剝之苦,更將王爺遇襲與整頓漕運聯係起來,直言“必有利益受損之蠹蟲,狗急跳牆,行此大逆不道之舉”,請求朝廷徹查,嚴懲元凶,以安民心。這些來自民間的呼聲,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輿論壓力。
而真正讓局勢發生決定性變化的,是來自鎮江的消息。
那位茶商中間人,將蘇喆近乎最後通牒的警告,原封不動地帶給了謝三爺。謝三爺獨自在書房中坐了一夜,麵前的煙鍋熄滅又點燃,反複無數次。他回想起漕幫這些年在雷豹帶領下,雖看似勢力擴張,實則內部怨聲載道,與官府勾結過甚,早已失了江湖道義和根基;回想起自家女婿那片被焚的桑園,雷豹那囂張跋扈的嘴臉;再聯想到此次襲擊欽差,簡直是拖著整個漕幫往謀反的深淵裡跳!
天快亮時,謝三爺猛地將煙杆磕在桌上,做出了決斷。他不能眼看著漕幫百年基業毀在雷豹手裡,也不能拿自己和手下兄弟的身家性命,給雷豹陪葬!
他沒有直接聯係蘇喆,那樣目標太大。而是通過茶商,向蘇喆傳遞了一個關鍵信息:“鎮江段漕船,三日內可保暢通無阻,若有需用之處,聽憑吩咐。”這是一個極其明確的投誠信號!意味著謝三爺願意在關鍵時刻,提供其掌控下的鎮江漕運力量,支持蘇喆。
更重要的是,謝三爺還提供了一條關於雷豹的鐵證——一份記錄了雷豹通過其心腹,向包括潘世琛在內的數名漕運衙門高官,定期輸送“孝敬”的暗賬副本的藏匿地點!這份暗賬雖非原始,但足以成為扳倒雷豹乃至牽連潘世琛的利器!
消息傳到“病榻”上的蘇喆耳中,他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帶著寒意的笑容。謝三爺的倒戈,不僅削弱了雷豹的實力,更送來了足以致命的武器。他知道,收網的時機,快要到了。
他立刻密令沈墨,不惜一切代價,按圖索驥,拿到那份暗賬副本!
與此同時,蘇喆的“病”也開始發揮其戰略作用。他閉門謝客,連錢文淵、劉明遠的探視也以“醫囑靜養”為由婉拒,隻讓張太醫和小祿子出麵應對。這種莫測高深的態度,反而讓潘世琛、雷豹等人更加惶惶不安,他們摸不清蘇喆是真的一病不起,還是在暗中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雷豹如同困獸,一方麵加緊滅口和銷毀證據,另一方麵則不斷催促潘世琛想辦法壓下此事。然而,潘世琛此刻已是自身難保。劉明遠和按察使司那邊不斷施加壓力,民間輿論沸騰,再加上他隱約察覺到漕幫內部似乎出現了問題,以及那份可能存在的、要命的暗賬……他第一次對雷豹產生了強烈的悔意和殺心!或許,棄車保帥,才是唯一的選擇?
就在這各方勢力激烈博弈、局勢一觸即發之際,一封來自京城的六百裡加急密信,送到了蘇喆的床頭。
信是皇後通過特殊渠道直接傳來的,避開了所有官方驛站。信中,皇後首先“關切”了蘇喆的“病情”,囑咐他好生休養。隨後,筆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江南之事,朕已悉知。雷豹驕橫,竟敢襲擾欽差,罪不容誅!然漕運關乎國本,潘世琛總督漕運多年,未有大的紕漏,縱有小過,亦當以穩定為上。著爾即日嚴懲凶徒元惡指雷豹及其直接黨羽),以儆效尤,安撫地方。其餘涉案人員,及漕運日常事務,仍交由漕運衙門及地方撫按妥善處置,爾不必過於介入,以免再生事端,徒耗國力。切記,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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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密信,如同一盆冷水,夾雜著冰碴,澆在了蘇喆心頭。
皇後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嚴懲元惡雷豹,這符合蘇喆的目標。但“不必過於介入”、“交由漕運衙門及地方撫按”、“大局為重”,這些言辭無疑是在畫定新的界限——允許他乾掉雷豹這個具體目標,但不允許他借此機會徹底清洗江南漕運官場,動搖她皇後所代表的朝廷對漕運的現有掌控體係。潘世琛,她還是要保的,至少暫時要保。
果然,母後從未真正放心過他。利用他這把刀除掉不聽話的、或者尾大不掉的雷豹,但絕不會允許他這把刀傷及她自身的統治根基。
蘇喆捏著密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思緒翻騰。
除雷豹,是當下必須完成的目標,也符合他立威和爭取民心的需要。但之後呢?是就此止步,向皇後展示“順從”,換取暫時的安穩和進一步的信任?還是……頂著壓力,繼續他“整頓漕運”的計劃,哪怕會觸怒皇後?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前者穩妥,但意味著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鋪墊,其最終效果將大打折扣;後者風險巨大,可能招致皇後更嚴厲的打擊,甚至前功儘棄。
沉默良久,蘇喆緩緩將密信湊到燭火前,看著火焰一點點吞噬皇後的手書,化為灰燼。
他的眼神,在跳動的火光中,重新變得堅定而深邃。
“小祿子,”他輕聲喚道,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沈墨,東西到手後,按原計劃進行。另外,讓劉明遠和趙德明,可以開始準備……‘那份’名單了。”
他選擇了第三條路——在皇後劃定的圈內,最大限度地達成自己的目標。雷豹必須死,潘世琛可以暫時不動,但漕運的“規矩”,必須借雷豹之死,立起來!而那些依附於雷豹、惡行累累的中下層爪牙,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要讓皇後看到,他這把刀,不僅鋒利,而且……有自己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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