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的暮春總是多雨。
陸清弦立在客棧二樓窗前,望著簷角垂落的雨簾,指尖摩挲著賬冊中那頁“每月十五,鎮北王府暗樁取銀”的記錄。窗外傳來賣花女的吆喝,混著濕漉漉的青石板氣息,卻掩不住他眉間的凝重。
“在想什麼?”沈清如端著茶盞走來,發梢沾著細雨,“趙銘那老狐狸雖放了我們,卻把狀紙壓進了私宅。戴公公在京城的關係網,怕比我們想的更密。”
陸清弦轉身,將賬冊攤在她麵前:“問題在鎮北王。林師叔當年查過他私藏軍械案,戴公公如今和他勾結,定是為了掩蓋舊案,或是……謀更大的事。”
沈清如指尖劃過“暗樁取銀”四字:“要查鎮北王府,談何容易?那可是皇家宗室,守衛森嚴如鐵桶。”
“所以得智取。”陸清弦目光灼灼,“我打聽過,鎮北王每月十五會去西山的普濟寺上香。那是他唯一的私人行程,護衛雖多,但未必防得住江湖手段。”
沈清如眼睛一亮:“你是說……夜探王府,跟蹤他到寺廟?”
“不。”陸清弦搖頭,“寺廟人多眼雜,反難動手。我要你去。”
“我?”沈清如一怔。
“你女扮男裝,混進香客裡。”陸清弦從包袱取出易容丹和一套青衫,“普濟寺後殿有片竹林,是香客歇腳處。你趁他落單時,設法接近,看看他是否攜帶與戴公公相關的信物——比如那枚青銅魚符。”
賬冊裡夾著半枚魚符拓印,正是戴公公私鹽船上的標記。
沈清如接過衣物,鄭重點頭:“我明白。你呢?”
“我去查鎮北王府的舊部。”陸清弦從懷中摸出一張名單,“周前輩說,當年林師叔查軍械案時,有幾個王府護衛因不忍同流合汙被趕走。其中有個叫王五的,住在城南破廟,或許肯見我們。”
雨幕漸濃。陸清弦披上蓑衣,消失在青石板巷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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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破廟,蛛網塵封。
陸清弦掀開半塌的門扉,黴味撲麵而來。牆角草堆裡,一個枯瘦的身影蜷縮著,懷裡抱著個酒葫蘆。
“王五叔?”他試探著喚道。
草堆動了動。一隻沾滿泥垢的手伸出,攥住酒葫蘆,渾濁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誰?是來抓我去見官的?”
陸清弦蹲下身,將半塊碎銀放在他腳邊:“我是林昭的徒弟。當年林師叔查軍械案,您因不肯做偽證被趕出王府,他臨終前還念叨您。”
王五渾身一震,猛地抬頭。他盯著陸清弦腰間的玄鐵令——那是林昭親傳弟子的信物,瞳孔驟縮:“你……你是清弦?”
“正是。”陸清弦將碎銀推近,“王五叔,我需要您幫個忙。”
王五抹了把臉,酒氣混著淚水:“林大俠遭難那日,我在王府當值。後來戴公公的人來清理門戶,說要斬草除根……我裝瘋賣傻才逃出來。”他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這是當年王府的布防圖,我偷偷藏下的。”
陸清弦展開布防圖,指尖停在“西跨院”一處標記:“這裡是?”
“暗牢。”王五聲音發顫,“林大俠被構陷前,曾查到王府私藏甲胄的密室。戴公公怕他說出去,把他關在這裡三天三夜……後來放出來說他‘畏罪潛逃’。”
陸清弦心頭劇震——原來師父蒙冤,竟與鎮北王直接相關!
“我還要去普濟寺。”他將布防圖小心收好,“您好好歇著,若有王府的人來尋,就說從未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