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夜露重得像鉛。
陸清弦站在城隍廟台階上,手中緊攥著半塊百鬼令。陳墨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齊南天私藏令符,意圖要挾武林”。月光透過飛簷漏下,在他臉上割出明暗的痕。
“清弦。”沈清如輕碰他手背,“苦智大師怎麼說?”
苦智禪師正蹲在供桌旁,用袖口擦拭那些血書。聽見喚,他起身合掌:“陳施主所言,老衲亦有所耳聞。當年齊施主追殺天魔左使,確因左使欲用百鬼令召集死士,血洗江南三鎮。”
“可師父為何藏令符?”陸清弦聲音發澀,“他若要挾武林,何必毀了劍譜?”
“因為令符有副作用。”一直沉默的阿福突然開口,“我在鎮北王府見過密檔——百鬼令需以十二死士的精血祭煉,方能驅動。齊施主當年殺了左使,卻發現令符已沾了無辜者的血,若再用,便是助紂為虐。”
眾人皆是一震。
陳墨愣住:“你……你怎麼知道?”
“我家王爺愛讀雜書。”阿福撓頭,“那密檔裡還寫著,齊施主後來尋到令符真本,發現上麵刻著‘欲控令符,先斷己欲’。他怕自己起了貪念,便將真令封在梅樹下,假令留在身邊——”
“夠了!”陳墨突然嘶吼,軟劍指向阿福,“你編這些,不過是為齊南天開脫!”
“我沒編。”阿福退後半步,“王爺還說,三年前陳老前輩來府裡求過幫助。他說齊南天殺了他師父,要尋百鬼令複仇……王爺勸他先查真相,他不肯,走了。”
陳墨渾身劇震,軟劍“當啷”落地。
沈清如撿起軟劍,劍鋒還帶著陳墨的體溫:“陳先生,你師父的信呢?若齊師父真要滅口,總該有書信往來。”
陳墨低頭,從懷中摸出個油紙包。層層拆開,是封泛黃的信,字跡與齊南天的親筆信有七分相似:“墨兒,齊大俠殺你師父,確因他勾結天魔教。但他留了半塊令符,若有一日你見令符現世,切記——莫要重蹈覆轍。”
信末的字跡突然潦草:“齊大俠待我如子,我死不足惜,隻盼你彆……彆恨錯人。”
廟外傳來更鼓,已是三更。
陸清弦彎腰拾起陳墨的軟劍,劍鞘上刻著“止戈”二字:“陳先生,令師臨終前還在勸你放下仇恨。我們……該替他完成遺願。”
陳墨抹了把臉,跪在血書前:“我師父一生恨齊南天,可到最後……他信的是齊南天。”他轉向陸清弦,“令符真本在哪?我要把它毀了。”
“在太湖梅樹下。”陸清弦將令符遞給他,“但我想先去個地方。”
太湖的晨霧未散,陸清弦帶著眾人回到師父墓前。
梅樹下的土已被重新填過,卻留著個淺坑。他從坑裡取出個鐵盒,打開是半卷絹帛,與陳墨那封血書字跡相同:“清弦吾徒,百鬼令真本在此。記住,令符可殺人,亦可救人。當年十二死士中,有三人生還,他們若見令符,會助你化解厄難。”
沈清如指著絹帛角落的小字:“‘生還者之一,法號無妄’——苦智大師,這是不是無相寺的輩分?”
苦智禪師合掌:“阿彌陀佛。老衲師叔祖無妄大師,三十年前便雲遊去了。”
“他在哪?”陸清弦急問。
“不知。”苦智搖頭,“但老衲收到過他的信,說‘若百鬼令現世,來終南山找我’。”
陳墨將真令與假令並排放在一起:“毀了它們,便沒了禍根。”
“不。”陸清弦將兩塊令符收進鐵盒,“師父說令符可救人。天魔教餘黨還在,十二死士若被他們控製……”他望向眾人,“我們要找到無妄大師,借令符引出幕後黑手。”
沈清如握住他手:“我陪你。”
“我也去。”陳墨彎腰拾起行李,“欠齊大俠一條命,該還了。”
阿福撓頭:“那我回王府調人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