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睜開眼:“刑部大牢?”
顧湛他……不是去了那種地方麼?
梳頭娘子不知昨夜之事,隻說:“良娣昨夜也許是歇得早,殿下去朱家橋那邊捉住了兵部那位同黨項人通|奸,叛國的鐵證,當即將兩人擒下,一並押入刑部大牢,現在還沒個分說呢,不過相信殿下定會將這種叛國之賊正法!”
沈宓睫毛微顫,所以顧湛其實是去處理正事了?還是和黨項這種外族有關的事情,並非有意將她拋下?
其實顧湛,並不討厭她麼?
想到黨項,爹爹和哥哥就是三年前在大齊對黨項的那場戰爭中葬身的,是故她也厭惡此族非常,若是顧湛此番能捉住他們,及時止損,大齊往後作戰時,便能少死些人,便能少一些同她一樣孤苦無依之人?
她回頭問梳頭娘子:“我若沒記錯,今日是臘八?”
梳頭娘子稱是。
大齊素來有臘八去寺廟中祈福上香的習俗,她前幾年在延州,那邊靠近黨項,倒也沒什麼香火旺盛的寺廟,她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習俗。
“用過早膳後,我們套車去開寶寺吧,那裡有舍利供奉,想必也會靈驗些。”沈宓淡聲吩咐。
這也不算什麼難事,下人們很快準備好。
沈宓想著自己並非太子妃,今日又是臘八,汴京百姓都要去祈福,而汴京香火旺盛的寺廟也不過大相國寺和開寶寺,她也不必拿皇室宗眷的架子,帶了幕離,隻扮作最尋常的一個婦人模樣。
上次來開寶寺,已經是她十二歲時,想來也有六年光景。十三歲那年,父親因職位變動,被調到延州戍邊,她和母親也跟著前去,兩年後父親與兄長戰死,她又在延州一邊為父兄守孝一邊照料病重的母親,自是無緣。
她學著從前在汴京,母親帶著她禮佛的樣子,捐了香火錢,又去給父母兄長花錢點了長明燈,於佛前拜了三拜,一路繞到後院。
中間有一個掛滿紅幡的大樹,許多人朝上麵掛紅綢,密密麻麻寫著心願。
小沙彌見她在旁駐足,笑著迎上來,“女施主要來許個願望麼?這棵樹年歲很久,建寺時就有了,求姻緣和子嗣可靈驗了!隻要十文錢!”
小沙彌這話對女子來講基本無從拒絕,畢竟女子來求願,無非是這兩樣,但這兩樣,對於沈宓而言,似乎沒什麼吸引力。
姻緣麼,她已嫁作人婦,聖旨賜婚,是不是心上人也沒有關係,至於尋常女子所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在顧湛身上是不敢妄想的,至於子嗣,日後再講。
“隻能求這兩樣麼?還能求彆的麼?”
小沙彌仍舊笑,眼睛亮晶晶的:“當然可以,隻是這兩樣最靈驗,女施主要來一條紅綢帶麼?”
沈宓心軟,左右不過十文錢,她示意翠微取錢遞給小沙彌,自己接過綢帶與筆後,久久不知要寫什麼。
她如今孤身一人,所有在意她的人都在九泉之下,確實沒什麼要求的,想了半天,落筆一句:“願湛,諸事順遂。”
那個湛字,她寫得很小,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是為了避諱還是旁的。
待上麵的墨痕乾透,沈宓才將紅綢帶遞給小沙彌。
小沙彌接過,也不看上麵的內容,隻問她:“貧僧來幫施主掛上吧,掛得越高,越容易被佛祖看到呢。”
沈宓看著他動作利索地爬上大樹旁的梯子,熟稔地將紅綢帶掛上。
看著那條紅綢帶在空中揚起時,沈宓輕輕彎唇。
沒走幾步,她卻聽到有人喚她的小字:“稚娘。”
這個聲音,她何其熟悉?她僵在原地沒動,那人卻很快追了上來。
是兩月前,她在漫天風雪中求而不見的人,她的青梅竹馬,陳均。
“稚娘,你如今過得還好麼?”
沈宓後退一步,“還請陳公子注意分寸,莫要再喚我閨名,我已嫁入東宮。”
“稚娘,當日之事,我也無奈……”陳均還想上前。
沈宓冷聲,“陳均,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句,我如今是太子良娣,是宮眷,你見到我,當行禮才是。”
而另一邊,顧湛從刑部出來,處理了些旁的事情,路過開寶寺時,隨手掀簾,不免蹙眉,問隨行之人:“是東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