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講武堂。
巨大的沙盤室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北疆的烽火與黃沙,似乎透過門窗的縫隙,侵染了此間的空氣。沙盤之上,陰山山脈蜿蜒如龍,草原、荒漠、河流、城池被精巧地塑形標注,代表漢軍與鮮卑部隊的各色小旗犬牙交錯,直觀地展現著前線僵持而膠著的態勢。數十名講武堂學員以及被緊急召回的幾位前線中級將領圍攏在沙盤周圍,目光聚焦在主持今日兵棋推演的少年天子劉宏身上。他們的眉頭緊鎖,顯然,沙盤上代表的局勢,不容樂觀。
劉宏手中拿著一份剛剛由六百裡加急送來的皇甫嵩軍報。他沒有直接宣讀,而是將其中的關鍵信息,轉化為沙盤上的調動。
“據皇甫將軍最新軍報,”劉宏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他移動著幾麵代表鮮卑部隊的、繪有狼頭的黑色小旗,“鮮卑主力,在檀石槐指揮下,避開了我軍在雁門、雲中正麵的鋒芒,其大部精銳,似有向西北方向,陰山以北的‘野馬川’一帶集結的跡象。”
他將幾麵黑色小旗密集地插在沙盤上標有“野馬川”字樣的廣闊草原區域。
“野馬川,水草豐美,地域開闊,極利騎兵馳騁。檀石槐選擇此地,意圖很明顯,”劉宏目光掃過眾人,“是要發揮其騎兵優勢,迫使我軍與其在草原上進行主力決戰!”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然,我軍新成,雖經整訓,裝備革新,但若在如此開闊地帶與數十萬鮮卑鐵騎正麵硬撼,勝負…猶未可知。即便勝,亦恐是慘勝,元氣大傷。”
這個問題,如同一個沉重的枷鎖,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如何在草原上,以漢軍之長,克胡騎之利?如何在避免正麵消耗的情況下,給予鮮卑主力致命一擊?
室內陷入了沉默。學員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提出的方案無非是“深溝高壘,步步為營”、“斷其糧道,疲敵擾之”或是“尋找戰機,誘其分兵”等常規策略。這些策略穩妥,但似乎都難以在短期內打破僵局,也無法保證能對集結狀態的鮮卑主力造成毀滅性打擊。
劉宏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他知道,常規的思維,無法破解眼前的困局。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了站在前排,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盤邊緣敲擊的曹操。
“曹議郎,”劉宏點名道,“你似乎有所思,何不言之?”
曹操猛地從沉思中驚醒,他深吸一口氣,出列拱手,眼中閃爍著一種混合著興奮與謹慎的光芒:“陛下,諸位同僚。常規戰法,固然穩妥,然欲破此僵局,或需…行非常之策!”
“哦?何為非常之策?”劉宏饒有興趣地問道。
曹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手指重重地點在沙盤上那片代表“野馬川”的區域,聲音陡然提高:“諸位請看!野馬川,此時正值夏末秋初,草長鶯飛,遍野枯黃之季!此乃天賜之‘引火物’也!”
“火?”眾人一愣,隨即嘩然!
“孟德兄,你是說…火攻?”一名學員驚呼,“草原地勢開闊,風向難測,一旦用火,若風向逆轉,豈非引火燒身?”
“是啊,況且鮮卑人逐水草而居,營地分散,縱火之效,恐怕有限…”
質疑聲此起彼伏。火攻並非什麼新奇戰術,但其在開闊草原上的不確定性和巨大風險,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麵對質疑,曹操沒有絲毫慌亂,他顯然對此策深思熟慮。他轉向劉宏,懇切道:“陛下,諸位所慮,正是此策成敗之關鍵!然,操所言火攻,非是盲目縱火,而是‘因勢利導,精準發難’!”
他拿起幾根代表風向的小旗,開始在沙盤上演示:
“其一,天時!需精選時機!草原之風,雖看似無常,然據古籍記載及邊民經驗,野馬川一帶,夏秋之交,午後常起西北風,風力強勁而穩定!我軍若能準確把握此風起之時,則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可定向蔓延!”
“其二,地利!”曹操的手指在野馬川邊緣幾處地勢較高的丘陵劃過,“我軍可提前秘密搶占這些上風口製高點!一則便於觀察風向,二則可作為縱火出發陣地,三則可避火勢反噬!”
“其三,人和,亦即燃料與縱火之法!”曹操眼中閃爍著智謀的光芒,“絕非簡單扔個火把了事!需預先準備大量猛火油、硫磺、乾草束等引火之物,由死士或利用夜色、地形掩護,提前潛伏至敵軍營地核心區域,或其撤退必經之草場!同時,可製造大量‘火牛’、‘火馬’——將牛馬尾巴綁上浸油蘆葦,驅使其衝入敵營,不僅能縱火,更能製造極大混亂!”
他越說越快,思路清晰,細節充實:“其四,協同!火起之時,我軍主力不必急於進攻,而是預先設伏於敵軍可能的逃竄方向,尤其是通往水源之地!待其被烈火焚燒,陣腳大亂,人馬驚恐之際,再以強弩射之,以精銳騎兵衝殺之!則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最後,他總結道:“此策核心,在於‘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鮮卑人倚仗騎兵,慣於在草原馳騁,絕不會料到我們會利用草原本身作為武器,行此燎原之火!一旦成功,其人馬、糧草、輜重儘毀,士氣崩潰,縱有數十萬大軍,亦不過土雞瓦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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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論述,條分縷析,將風險與控製、天時地利的運用、戰術的協同,闡述得淋漓儘致。之前質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大膽構想所震撼的沉思。
劉宏靜靜地聽著,心中亦是波瀾起伏。曹操此策,堪稱毒辣!精準地抓住了草原環境的特性和鮮卑人的思維盲區。這不僅僅是戰術,更是一種戰略層麵的破局思維!
“好一個‘因勢利導,精準發難’!”劉宏撫掌讚歎,眼中毫不掩飾對曹操的欣賞,“曹孟德,此策雖險,然構思縝密,若運用得當,確有可能成為扭轉戰局之關鍵!汝之才略,朕今日方知!”
他當即下令:“書記官!將曹議郎方才所陳火攻之策,詳細記錄,不得遺漏一字!形成專文,以最高機密等級,立刻以密匣封存,派快馬直送皇甫車騎處,供其參詳決斷!”
“臣,遵旨!”書記官連忙應命,伏案疾書。
劉宏又看向曹操,以及台下所有學員,語氣嚴肅:“兵者,詭道也。然詭道需建立在充分的準備和精準的計算之上!曹議郎此策,便是明證!望諸卿日後思謀,亦當如此,既要敢於跳出窠臼,亦要精於算計,慎於執行!”
“臣等謹記陛下教誨!”眾人齊聲應道,看向曹操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佩與複雜。曹操本人,雖然努力保持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眼中難以抑製的光彩,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他知道,自己的才能,終於得到了最高層麵的認可!
然而,就在密信被火漆封緘,由絕對忠誠的羽林衛快馬送出講武堂後不久,負責整理方才推演記錄的書記官,卻帶著一絲疑惑,匆匆找到了負責講武堂日常事務的盧植。
“盧公,”書記官壓低聲音,“下官在整理曹議郎發言記錄時,發現…發現其中關於野馬川午後起西北風的論斷,其依據除了古籍和邊民經驗,他還提及了一句…說是曾與一位來自西涼的商賈交談,那人言及去年此時路過野馬川,曾親曆此風…”
盧植聞言,眉頭微皺:“西涼商賈?可知其人姓名來曆?”
書記官搖頭:“記錄上隻此一句,曹議郎當時亦是一語帶過。”
盧植沉吟不語。曹操與西涼商賈有接觸?這本身並不稀奇。但偏偏是在這獻上關鍵火攻策之時,提及一個無法核實的風向信息來源…
是曹操為了增加說服力,隨口引證?
還是…這背後,有著更深層次的、不為人知的聯係?畢竟,西涼…那可是董卓的勢力範圍,也是賈詡的故鄉。
盧植看著窗外遠去的信使背影,又想起陛下對曹操毫不掩飾的讚賞,心中莫名地籠罩上一層陰霾。這條看似絕妙的破敵之策,其源頭,究竟是純粹的才智靈光,還是也沾染了某些來自遠方的、複雜難明的色彩?
他決定,此事需暗中留意。畢竟,火能焚敵,亦能傷己。而這獻火之人,其心…是否也如這火焰般,純粹熾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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