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語氣裡聽不出喜怒,“這沒什麼不好,就是太蠢。”
“規矩哪是那麼好改的?天道那老東西,最忌諱的就是‘絕對’。”
“你想萬事榮昌,它偏給你整個分崩離析;你想斬儘殺絕,它偏給你留個漏網之魚。”
“竟然想學孤掀桌子?,搞笑,他以為他是孤啊!不過是小醜罷了”
鐵屑忽然劇烈震顫起來,影像變得模糊,隱約能看到鎬京的刑場——
老儒被按在斷頭台上,魯國世子跪在一旁哭求,圍觀的百姓裡有人扔了石頭,罵聲混著哭聲飄得很遠。
暗衛們正四處抓人,隻要誰多看一眼,就被按倒在地,繩子捆得像粽子。
“你壓根就沒信過他?”
人道的聲音裡帶著點了然,鐵屑的光芒漸漸穩定,映出首陽山的山路——
姬發第一次來人皇陵時,跪在石碑前哭著說“會照看好人族”,鬥笠掉在地上,露出張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臉。
帝辛往麥穗上吹了口氣,糠皮在霧中打著旋兒飄落。
“信?”
他嗤笑一聲,虛影的嘴角撇出個嘲諷的弧度,“孤連武庚都不信,會信一隻野狗?”
鐵屑上的影像切換得更快了:
孤狗在亂葬崗啃食腐肉,眼裡隻有求生的狠;
乞丐縮在破廟裡,數著手指頭等姬發起兵;
奪舍後的姬發在孟津盟誓,劍鋒指向朝歌時,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卻很快被決絕取代。
“武庚那孩子,像孤,骨頭硬,可太認死理。”
帝辛的聲音緩了些,“他總以為守著朝歌就是守著大商,卻不知道,有時候退一步,比硬撐著更有用。”
“可這隻野狗不一樣,他從骨子裡就懂‘忍’。”
“為了活,能吃腐肉;為了權,能裝孫子。”
“這樣的人,信他?”
“除非我腦子瓦特了。”
他抓起一把霧靄,捏成個球,又慢慢鬆開。
“孤當年讓他奪舍姬發,不是信他能守本分,是信他能活下去。”
“人族這棵樹,光有硬枝不行,還得需要顆服軟的棋子。”
他沒再說下去,鐵屑上的影像給出了答案:
玄甲帶著暗衛闖進晉地的牧羊人帳篷,羊群驚得四處亂撞,少年被按在地上,脖頸上的血順著草葉流進泥土,那雙能與牛羊對話的眼睛,最後映著的是灰蒙蒙的天。
“你真可怕。”
人道的聲音裡帶著點寒意,鐵屑的光芒冷得像冰,“你從一開始就算計著這一切?”
“指導他忍,指導他奪位,看著他如今被權力燒得發狂?”
“孤不可怕,現實才可怕。”
帝辛的虛影往石碑上靠了靠,像是累了,“人族要想站直了,不能光靠一兩個人硬撐。”
“得有劈路的,有修路的,也得有……掀桌子的。孤劈了路,他修了幾年,現在想掀桌子,也好。”
掀了桌子,才知道哪塊板子是好的,哪塊早該劈了當柴燒。可惜了,掀桌子他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