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符文更亂了,隱約能看出是在模擬姬發的所作所為:
先是下令密查“大氣運之人”,再是杖斃漁翁、鑿碎奇石,接著是焚毀殷商典籍、斬殺老儒,最後竟連西岐故土的造謠者都滿門抄斬……樁樁件件,都透著股不顧章法的狠戾。
“這小子把自己當帝辛了?”
天道的聲音裡帶著點嘲諷,符文忽然凝聚成姬發的模樣,隻見“他”對著虛空高喊“大周要萬事榮昌”,那神態,竟有幾分帝辛當年在摘星樓橫劍而立的影子,“讓他代天牧民,守好凡間秩序,他倒好,想翻身做主人?”
“真以為手握幾分人族氣運,就能逆天改命了?”
鴻鈞撚動菩提子的手指頓了頓,珠子裡浮現出帝辛的身影——
那人皇帝辛正站在摘星樓上,金甲染血,對著漫天仙神怒罵,身後是熊熊燃燒的火光,哪怕隔著萬載時光,那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驁仍能穿透菩提子,刺得人眼生疼。
“他可比不上帝辛。”
鴻鈞淡淡道,指尖一點,菩提子上的帝辛影像化作青煙散去,“帝辛那是真敢跟天道叫板,手裡的人皇劍能劈開九天罡風,身上的人道氣運能硬撼聖人威壓。他呢?”
他指尖再動,姬發的影像放大了幾分:
暗衛送來密報時,“他”的手在微微發顫;聽到楚地碎石化作粉末催熟稻子時,“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夜深人靜時,“他”會對著空殿喃喃自語,像是在怕什麼。
“不過是借著帝辛留下的人族底子,占了個凡間帝位罷了。”
鴻鈞嗤笑一聲,“真以為殺幾個所謂的‘大氣運之人’,就能打破八百年氣運?”
“簡直是癡人說夢。凡間王朝的氣數,就像四季輪回,春生夏長秋收冬藏,豈是人力能強留的?”
天道的符文漸漸平靜下來,重新化作流轉的法則,隻是代表南瞻部洲的區域仍泛著淡淡的紅。
“也是,小醜一個。”天道的聲音緩和了些,“真以為人族人人都是帝辛?”
“當年帝辛能壓得仙神八百年不敢吱聲,是因為他手裡握著人道權柄,身後站著億萬生民的念力,那是‘人王’的底氣。如今呢?”
符文忽然扯開一道裂縫,露出人皇陵的景象:
無字碑靜立在山穀裡,石案上的鐵屑泛著微光,卻始終無法凝聚成形;
首陽山的草木枯榮如常,再沒有當年帝辛在此布下的人道結界;
遠方的凡人耕作生息,嘴裡念的是“周天子聖明”,早已忘了“人皇”二字的分量。
“絕地通天之後,人神隔界,人道氣運早就散了。”
天道的聲音裡帶著點篤定,“他姬發就算折騰得再凶,也不過是凡間的一隻跳梁小醜。”
“沒有人道加持,沒有生民念力,他手裡的天子劍,連個地仙都斬不了,還想跟天道談‘萬事榮昌’?”
鴻鈞微微頷首,轉動菩提串的動作又慢了下來。
珠子裡的景象換了:
伯禽在魯國朝堂上唉聲歎氣,手裡捏著姬發“斬立決”的批複,麵對士子們的請願,眉頭皺成了疙瘩;
周公旦閉門不出,將《周禮》竹簡堆在案前,卻始終不願再添一字;
薑太公在齊地看著送來的密報,捋著胡須沉默半晌,最後隻對屬下說“按王命行事,不必多言”。
“你看,連他身邊的人都開始猶疑了。”
鴻鈞的聲音像風吹過古潭,“凡間的帝王,最忌‘失人心’。”
“他靠著包容得了天下歸心,如今又靠著猜忌一點點丟出去,等人心散儘那天,彆說萬事榮昌,能不能撐過八百年都難說。”
天道的符文發出一陣輕快的嗡鳴,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