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林的清晨沒有曙光，隻有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像摻了墨的棉絮，裹著刺骨的寒意，黏在皮膚上涼得發疼。林辰靠在山洞岩壁上，指尖摩挲著懷裡溫熱的熊膽，昨夜突破武徒境四重的喜悅還未散去，心口那股因擊殺鐵背熊而生的悸動卻愈發清晰——那不是恐懼，是一種瀕死掙紮後，對“力量”本身的渴盼。
他睜開眼，眸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幽藍，快得像錯覺。昨夜煉化月華草時，體內那縷狐魂不僅恢複了些許光澤，還隱隱與他的神魂有了一絲牽連，就像藏在腦海裡的一盞小燈，雖微弱，卻能在黑暗中映出些許輪廓。他試著調動那絲聯係，果然，耳邊原本模糊的風聲突然變得清晰，連百米外枯枝斷裂的脆響，都能辨出是被妖獸踩碎的。
“這就是狐魂的力量？”林辰握緊拳頭，指節泛白。在萬妖坊時，他見過秦萬山用煉妖壺抽取狐妖的“魅惑之術”，卻從不知妖魂本身竟能強化五感。他低頭看了眼肩上已經結痂的傷口，月華草的藥力混著狐魂的清涼氣息，讓那道深可見骨的灼傷竟已愈合大半，隻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秦萬山絕不會善罷甘休，黑風林深處雖危險，卻比留在外圍更容易避開萬妖坊的搜捕。林辰將乾燥的樹枝塞進篝火，又把鐵背熊的熊掌用藤蔓捆好背在身後——這東西在青州城能換不少碎銀，足夠他買些基礎的修煉資源。做完這一切，他最後看了眼山洞，轉身鑽進了濃霧裡。
霧氣比清晨更濃了，能見度不足三丈，空氣中除了腐葉的腥氣，還多了一種異樣的甜膩味，像熟透了的果子爛在泥裡，聞久了讓人頭暈。林辰皺緊眉頭，調動狐魂帶來的敏銳嗅覺，隱約察覺到那甜膩味裡藏著一絲極淡的“死氣”，不是妖獸或人類死亡的氣息，更像是……神魂消散後留下的餘韻。
他放慢腳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彆著一把從萬妖坊後廚偷拿的短刀，刀刃鏽跡斑斑，卻足夠鋒利。就在這時，前方的霧氣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像被無形的手攪動，甜膩味瞬間濃鬱了數倍，林辰隻覺得腦袋一陣昏沉，眼前的霧氣竟開始扭曲，幻出一張張熟悉的臉。
是萬妖坊的學徒們，他們渾身是血，被鐵鏈鎖在煉妖爐旁，秦萬山手持燒紅的鐵鉗，正將他們一個個扔進烈火裡；還有那隻白狐，它蜷縮在鐵籠裡，幽藍色的眼睛看著他，腹部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染紅了雪白的毛發；最後，畫麵定格在自己身上——他被綁在煉妖爐前，秦萬山獰笑著將煉妖壺對準他的天靈蓋，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頭頂傳來，仿佛神魂都要被抽離。
“啊！”林辰猛地回過神，冷汗浸透了粗布短打，後背黏在身上冰涼。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痛感讓他徹底清醒——剛才那不是回憶，是幻覺！
“這霧氣有問題！”林辰連忙後退幾步，試圖遠離那片翻滾的霧氣。可剛退了兩步，腳下突然一空，身體失去平衡，朝著斜下方滑去。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身邊的樹枝，卻隻抓到一把濕滑的苔蘚，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順著陡峭的斜坡滾了下去。
不知滾了多久，後背突然撞上一塊堅硬的石壁，才算停了下來。林辰疼得齜牙咧嘴，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懷裡的熊膽都差點掉出去。他掙紮著坐起身，揉了揉發昏的腦袋，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眼前竟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山洞入口，洞口被藤蔓和雜草遮掩，若不是剛才失足滾落，根本不可能發現。更奇怪的是，洞口的霧氣竟比外麵稀薄了許多，那股甜膩的死氣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的氣息，像是山澗的泉水，吸入肺裡讓人精神一振。
林辰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確定沒有妖獸的蹤跡後，才扶著石壁站起身，慢慢走進山洞。洞口不寬，僅容一人通過，往裡走了十幾步，空間突然變得開闊起來，洞頂垂下無數鐘乳石，尖端凝結著晶瑩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麵的水窪裡，聲音在空曠的山洞裡回蕩，顯得格外幽靜。
他從懷裡摸出火折子，“嗤”地一聲點燃。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周圍的石壁，林辰這才發現，石壁上竟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幅幅詭異的圖畫。他湊近一看，心臟猛地一跳。
第一幅圖上，畫著一個身著羽衣的仙人，手持玉瓶，正將瓶中的液體灑向下方的妖獸，那些妖獸原本猙獰的姿態漸漸變得溫順，甚至有幾隻化作人形，跪在仙人麵前；第二幅圖裡，仙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手持刀劍的人類，他們將妖獸困在陣法中，用熔爐煉化，爐頂飄出的黑煙裡，隱約可見妖獸痛苦扭曲的魂影；第三幅圖的畫麵更加血腥，人類不僅煉化妖獸，連同族也不放過，他們互相殘殺，奪取對方的修為，而畫麵的角落，一道黑影從地底鑽出，吞噬著那些散落的魂影。
“這……這是在講煉妖術的起源？”林辰喃喃自語，手指輕輕撫過石壁上的紋路。這些圖畫雖然簡陋，卻透著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氣息，似乎在訴說著一段被遺忘的曆史。他繼續往前走，越往深處，石壁上的紋路越清晰，文字也越多，隻是那些文字歪歪扭扭，他一個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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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火折子的光芒突然晃了一下，似乎被風吹動。林辰心中一緊，握緊了短刀，警惕地看向山洞深處。山洞裡明明沒有風，怎麼會有氣流流動？
他順著氣流的方向走去，大約走了百餘步，眼前出現了一道石門，石門上刻著一隻巨大的狐狸圖案，狐狸的眼睛是用兩顆暗紅色的寶石鑲嵌而成，在火光的映照下，竟像是在緩緩轉動，透著一股詭異的靈氣。
林辰深吸一口氣，伸手推了推石門。石門紋絲不動，像是被焊死在了石壁上。他不死心，運起體內僅存的內力，再次用力推去。就在這時，他體內的狐魂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腦海裡的白色光點爆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緊接著，石門上的狐狸圖案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暗紅色的寶石光芒大作。
“哢嚓——”
石門緩緩打開，一股濃鬱的靈氣從門後湧了出來，林辰隻覺得渾身舒暢，體內的內力像是受到了牽引，開始瘋狂地運轉起來。他定了定神，舉著火折子走進石門。
門後是一間石室，石室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滿了與石壁上相同的紋路，棺蓋微微敞開，露出一道縫隙。石室的角落裡，堆著許多殘破的陶罐和玉器，看起來像是某種祭祀用品。
林辰走到石棺前，小心翼翼地推開棺蓋。棺蓋很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推開一條足夠容納一人的縫隙。他探頭往裡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石棺裡沒有屍體，隻有一堆雪白的狐毛，狐毛中央，放著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玉牌上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白狐，與他之前遇到的那隻千年狐妖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玉牌上散發著與他體內狐魂同源的氣息，像是在呼喚著什麼。
林辰伸出手，想要拿起玉牌。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玉牌的瞬間，玉牌突然爆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緊接著，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在石室裡響起：
“千年了……終於有人能打開這‘狐仙塚’了……”
林辰嚇得連忙後退幾步，握緊了短刀，警惕地看向四周：“誰？誰在說話？”
“不必害怕，小友。”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清晰了許多，像是從玉牌裡傳出來的，“我是這狐仙塚的守護者，也是上古狐族的最後一位長老，青玄。”
林辰心中震驚不已。上古狐族？長老？這玉牌裡竟然藏著一位上古狐族的殘魂？
“你……你是誰？這狐仙塚又是怎麼回事？”林辰定了定神，問道。
青玄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涼：“這裡是上古狐族的聖地，也是我的埋骨之地。上古時期，人、仙、妖三界本是共生關係，仙人傳道於人類，妖族守護一方水土，人類則供奉仙、妖，三者互不侵犯。可後來，人類貪念滋生，想要奪取仙、妖的力量，修煉長生之術，於是便發明了煉妖術，開始大肆捕殺妖獸，煉化妖丹。”
“仙人們見狀，便出手阻止人類，卻沒想到人類竟聯合魔界，對仙、妖兩界發動了戰爭。那場戰爭持續了千年，仙、妖兩界損失慘重，仙人退回九天，妖族則躲進了深山老林，從此與世隔絕。而我，為了守護狐族的傳承，便將自己的殘魂封存在這玉牌裡，等待有緣人出現。”
林辰聽得目瞪口呆。他從小在萬妖坊長大，聽到的都是“妖獸殘忍，人類煉化妖丹是天經地義”的說法，卻從未想過，煉妖術的起源竟然如此血腥，人、仙、妖三界之間還有過這樣一段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