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寒的目光先落在那半塊玉佩上——玉是寒月閣弟子的本命玉,淡青色的玉麵上,一道深褐色的血印凝在中間,印子邊緣泛著極淡的黑,正是陰羅教“腐心毒”特有的痕跡。她的指尖不受控地顫了顫,冰玉簪上的銀鏈叮當作響,卻沒去接紫瑤遞來的信。
崖邊的風更急了,卷著雪沫子打在凝霧成刃上,刃尖的白霧顫了顫,卻沒散。紫瑤往前又遞了半寸信紙,指腹蹭過信紙邊緣的褶皺——這紙是十年前寒月閣後山的竹紙,她爹當年偷偷在柴房寫這信時,她就蹲在門後,看著他蘸著墨,寫幾筆就咳一口血,血滴在紙上,暈開小朵小朵的紅。
“師姐,你看信尾的墨痕。”紫瑤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飄,卻咬得很清楚,“我爹右手無名指第二節有個小疤——是當年教我刻符時,被符刀劃的。他寫毛筆字,疤會蹭在墨團上,你看信最後‘清寒親啟’那四個字,‘寒’字的寶蓋頭下麵,是不是有個歪歪的小墨點?”
蘇清寒的呼吸猛地頓了。她想起十年前的晨光,在寒月閣的書房裡,紫瑤爹教她們寫“寒”字,紫瑤總把寶蓋頭寫歪,她爹就握著紫瑤的手,一筆一筆描——那時他右手的疤蹭在宣紙上,確實會留下個小小的墨點,像顆小痣。
她終於伸手,指尖碰到信紙的瞬間,像被燙到似的縮了下,又立刻攥緊。信紙皺巴巴的,還帶著點陳舊的潮氣,她展開時,指腹掃過那些歪扭的字跡,掃過紙縫裡早已發黑的血點,眼淚突然砸在“若清寒見此信,護好瑤兒,陰羅教之禍,需借淨化盞解”那行字上。
“這信……”蘇清寒的聲音破了,凝霧成刃在掌心晃了晃,差點散了,“陰羅教給我的‘證據’書信,字跡比這工整,沒有墨點,沒有血印……”
“因為那是假的。”紫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剛被淩霄扶著站穩,肩膀上的傷口還裹著紗布,卻依舊往前站了半步,“陰羅教擅長‘仿筆跡’,卻仿不出你師弟紫瑤爹)的疤、他咳血的痕跡,更仿不出他寫‘瑤兒’兩個字時,筆尖的停頓——你看這信裡的‘瑤兒’,‘兒’字的鉤畫,是不是比彆的字輕?因為他寫的時候,咳得厲害,握不住筆了。”
蘇清寒低頭看著信,看著“瑤兒”兩個字上淺淺的筆痕,突然蹲下身,把信紙按在雪地裡,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冰玉簪上的銀鏈垂在雪上,沾了雪沫子,像串斷了線的淚。
紫瑤走過去,蹲在她旁邊,伸手想拍她的背,又怕她不樂意,手懸在半空,最後輕輕碰了碰她發間的銀鏈——和自己發間那支,鏈尾的小鈴鐺碰在一起,叮當地響,像十年前在書房裡,她們偷偷搖著鈴鐺玩的聲音。
“師姐,”紫瑤的眼淚也掉了下來,砸在雪上,融出小小的坑,“當年我跑的時候,沒帶你一起走,是我爹把我推出去的。他說‘瑤兒先跑,去找你蘇師姐,她會護著你’,我跑了三裡地,回頭看,寒月閣的方向冒了黑煙,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
“我沒死。”蘇清寒的聲音悶悶的,從臂彎裡傳出來,“陰羅教燒閣的時候,我躲在禁地的暗格裡。我聽見他們說,是你爹通敵,是你帶著秘典跑了,我看見他們手裡的‘書信’,看見你爹的屍體被掛在閣門口,我就……我就信了。”
她抬起頭,臉上全是淚和雪,看著紫瑤:“我找了你十年,一邊找,一邊恨——恨你爹通敵,恨你丟下我。可我每次織雪蠶紗,都忍不住織兩匹,一匹藏著,想著萬一找到你,給你裹著擋寒……淩霄身上的雪蠶紗,是我去年放在山腳下的獵戶屋的,我看見他背著受傷的人指之前淩霄救過的寒月閣弟子),想著他是好人,該有件擋寒的東西。”
淩霄挑了挑眉,摸了摸懷裡剩下的半匹雪蠶紗,沒說話——卻悄悄往紫瑤那邊挪了挪,把她和蘇清寒擋在風小的地方。林靈溪站在旁邊,看著那對靠在雪地裡的師姐妹,看著她們發間成對的銀鏈鈴鐺,手裡的淨化盞輕輕暖起來,暖光裹住她們,擋住了崖邊的寒風。
可就在這時,崖底突然傳來一陣尖笑,黑霧順著崖壁往上爬,十幾道黑袍身影從霧裡鑽出來,最前麵的人手裡握著個黑色的壇子,壇口飄著腐臭的氣——正是陰羅教的教徒!
“蘇閣主,彆忙著認師妹啊。”為首的黑袍人拍了拍壇子,“這壇子裡,是你寒月閣三十個弟子的‘執念血’——當年我們沒殺乾淨,把他們關在腐心池裡養著,就等今天,用他們的血,引你進禁地,打開同心陣,拿主紋碎片!”
蘇清寒猛地站起來,凝霧成刃瞬間在掌心聚滿,刃尖的白霧裹著寒氣,直對著黑袍人:“我的弟子?你們把他們關在哪了?”
“就在斷情崖下的腐心池。”黑袍人笑得陰狠,“想救他們,就帶我們進寒月閣禁地——同心陣不是要‘心意相通者’同入嗎?你和你師妹,剛好一對;紫淵和林靈溪,一對;還有那個冷臉劍客淩霄),剛好幫我們守著陣門。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把這壇子血,倒進崖下的雪地裡,讓你弟子的魂,連雪都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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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瑤立刻攥緊蘇清寒的手:“師姐,彆信他們!他們要的是碎片和淨化盞!”
“可我的弟子……”蘇清寒的聲音發顫,凝霧成刃晃了晃,“三十個弟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能讓他們的魂散了……”
林靈溪突然往前站了步,淨化盞的暖光在掌心亮起來,照得崖邊的雪都泛著金:“他們騙你。腐心池的水是至邪的,弟子的血泡在裡麵,早就成了‘引魂血’——倒進雪地裡不會散魂,他們是想拿血引同心陣裡的‘邪霧’,讓我們進陣後失控。”
她剛說完,為首的黑袍人突然從懷裡摸出個哨子,吹了聲尖響——和之前在冰巢裡控製玄冰獸的哨聲一樣!崖底立刻傳來妖獸的嘶吼,一隻渾身裹著黑霧的玄冰獸爬了上來,眼睛泛著血紅,直往蘇清寒撲去!
“小心!”淩霄的劍“唰”地出鞘,青白色的靈力直劈玄冰獸的頭。玄冰獸卻不怕,黑霧裹著它的爪子,往淩霄的劍上拍——“當”的一聲脆響,淩霄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劍穗上的銀鈴響得急促。
蘇清寒立刻掐訣,凝霧成刃化作十幾道小刃,往玄冰獸的眼睛射去:“這是被陰羅教‘腐心霧’染了的玄冰獸,殺不死,隻能凍住它的黑霧!”
紫瑤也跟著掐訣,掌心的霧聚成冰鏈,纏住玄冰獸的腿:“靈溪!用淨化盞的暖光照它的黑霧!暖光能化邪!”
林靈溪點頭,淨化盞的暖光猛地變亮,像道小光柱,直對著玄冰獸身上的黑霧。黑霧被暖光一照,立刻“滋滋”地冒白煙,玄冰獸嘶吼著往後退,卻被冰鏈纏得死死的。
紫淵扶著林靈溪的胳膊,幫她穩住暖光:“彆慌,慢慢照——黑霧散一點,冰鏈就纏緊一點。”
黑袍人見玄冰獸被製住,立刻揮揮手:“上!把淨化盞搶過來!”十幾個黑袍人同時往前衝,手裡的毒針裹著黑霧,往林靈溪和蘇清寒射去!
蘇清寒眼疾手快,凝霧成刃化作一道冰牆,擋在前麵——毒針紮在冰牆上,立刻結了層黑冰。紫瑤跟著補了道冰鏈,纏住最前麵那個黑袍人的腳,淩霄的劍順勢刺過去,劍刃挑斷了黑袍人的毒囊,黑霧散在雪地裡,立刻凍成了黑渣。
“想搶淨化盞,先過我這關!”淩霄的劍在雪地裡劃了道弧,青白色的靈力像道圈,把林靈溪他們護在裡麵。他的側臉冷硬,卻比往常多了點狠勁——剛才黑袍人提“弟子的血”時,紫瑤的手攥得發白,他看在眼裡,心裡早憋了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