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冰冷而滑膩的巨蟒從喉嚨裡吐了出來。一陣短暫的天旋地轉和令人作嘔的失重感後,雙腳終於傳來了接觸實地的觸感——雖然這“實地”是過於鬆軟的腐殖質和糾纏的草根。他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在一片及膝深的、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的枯草叢中站穩。環顧四周,是陌生的荒野,遠處黑黢黢的森林輪廓在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下如同蹲伏的巨獸。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植物腐爛的味道,以及一絲極淡卻無法忽略的、屬於斯卡雷特領特有的、混合了古老血族氣息與某種陰冷魔力的痕跡。
他成功了,依靠月夜見“贈予”的月之羽衣,他從那個充滿冰冷秩序與壓抑感的月之都,直接返回了……大概是斯卡雷特領的邊界區域。他低頭看著那件已然光華儘斂,變得如同最普通不過的月白色薄紗般的羽衣,輕輕歎了口氣。這不僅是目前唯一能讓他往返於地月之間的珍貴工具,同時或許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天知道那位月都之主會不會在上麵留下什麼追蹤或監視的後手。
抬頭望去,夕陽正掙紮著將最後幾縷金紅色的光輝投射在天際,將大片的雲彩染成了橘紅、絳紫與深藍交織的、短暫而壯麗的幕布。但這份壯麗之下,是迅速蔓延的暮色與隨之而來的刺骨寒意。
“嘖,這個落點……可真是‘精準’得讓人感動。”星暝揉了揉還有些發暈的額頭,低聲抱怨了一句,語氣帶著慣有的、哪怕身處逆境也難以完全磨滅的調侃。他嘗試著內視自身,回應他的依舊是那令人沮喪的空虛與沉寂,靈力涓滴不剩,身體雖然憑借蓬萊人的特質比普通人強韌些,但也僅此而已。夜晚的荒野對於現在的他而言,無異於危機四伏的狩獵場。那些被魔力吸引或是單純饑餓的野獸、遊蕩的低級魔物,甚至是不懷好意的強盜,都能對他造成極大的麻煩——雖然他擁有那麻煩的“不死”特性,但被啃噬、被砍傷的痛苦可是實打實的,而且“複活”的過程也絕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更像是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噩夢。
“必須儘快趕回城堡。”他定了定神,憑借腦海中粗略的記憶,以及空氣中那絲微弱卻如指南針般指向斯卡雷特城堡方向的能量波動,大致判斷了一下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了跋涉。腳下的枯草、隱藏的碎石以及纏繞的藤蔓讓他走得異常艱難,與昔日心念一動便可瞬息千裡的逍遙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彆。
他一邊費力地撥開擋路的枝條,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蘿瑟茉那邊……希望她的怒氣值已經隨著時間流逝下降了一些。如果她能看在局勢危急、大局為重的份上,暫時幫他頂住斯卡雷特那邊的壓力就好了。不過,以她那高傲又彆扭、認真起來近乎固執的性格,這種可能性大概比他現在立刻恢複全部力量還要渺茫。
“唉,維奧萊特老兄,塞莉絲夫人,你們可得爭氣啊,趕緊把那見鬼的源血問題解決掉……你們家這攤子事,簡直比我當年在迷途竹林裡跟輝夜玩“日常戰鬥遊戲”還要複雜……”他歎了口氣,隻能寄希望於斯卡雷特家族內部還有足夠忠誠且能力出眾的管事,能在維奧萊特夫婦修養期間維持住基本盤不崩。
就在他懷著這種七上八下、帶著點僥幸心理,沿著一條看似是野獸踩出的、若隱若現的小徑前行時,一種久經沙場、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對危險的絕對直覺,讓他後頸的寒毛瞬間根根倒豎!
幾乎是同一時刻,身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到仿佛能刺破耳膜的破空聲!
“嗖——!”
一支通體黝黑、僅在箭簇處閃爍著一點寒光的弩箭,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是貼著他的耳廓飛過,最終“奪”的一聲,精準無比地釘在了他前方不到五步遠的一棵粗壯橡樹的樹乾上!精鋼打造的三角形箭簇完全沒入了堅硬的木質,尾羽因為巨大的動能而劇烈震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嗡”聲,仿佛死神的低語。
星暝的呼吸瞬間停滯。他猛地停住腳步,身體僵硬,冷汗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浸濕了他的後背。這一箭,是再明確不過的警告!對方沒有直接瞄準他的要害,顯然意在威懾和控製,而非立刻取他性命。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明顯口音似乎是拉丁語係某種偏冷僻的方言)的聲音,從他身後茂密的樹叢陰影中響起,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充滿了命令的意味:“前麵的人,聽著!不想身上莫名其妙多出幾個透明窟窿的話,就慢慢地、把雙手舉到我們能看見的地方,然後轉過身來!記住,慢一點,彆做任何讓我們誤會的動作!”
星暝依言而行,緩緩地、儘可能讓自己的動作顯得笨拙、驚慌且無害,高高舉起了雙手,然後一點點地、像是電影慢鏡頭般轉過身。
暮色愈發濃重的林間空地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七八個身影。他們全都穿著統一的、染成灰綠色、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粗布鬥篷,臉上戴著遮住口鼻和上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皮質麵具,眼神銳利如鷹。他們的裝備精良而實用,透著一種久經戰陣的冷酷:內襯是閃爍著微弱附魔光澤的鏈甲衫,腰間掛著十字形劍柄的鋒利短劍,手中端著已經重新上弦、弩機閃爍著幽光的勁弩。為首那人身材尤為高大魁梧,即使隔著寬鬆的鬥篷也能感受到其下蘊含的爆炸性力量,他手中沒有持弩,而是握著一柄看起來沉重無比、布滿尖刺的梿枷,腰間還掛著一個似乎是聖水匣和幾個裝著不明粉末的皮袋,周身散發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純淨而排他的能量波動——那是經過嚴格苦修和儀式、專門針對黑暗生物特化的神聖力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其中一名身材相對瘦小、眼神卻異常靈動銳利的隊員,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為首者,用極低的聲音快速彙報,但星暝還是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頭兒,初步靈性偵測完畢,目標身上沒有明顯的黑暗生物腐化氣息,能量反應……極其微弱,接近於無,像是被什麼東西徹底‘抽空’或者‘封印’了。但是……很奇怪,他的生命場波動與普通人類差異很大,非常……內斂,甚至帶著點……像是經曆過漫長時光衝刷後的‘古舊’感?總之,很不尋常,但暫時未發現直接威脅。”
為首的高大男人——被稱為“頭兒”的那位,名叫雷納德的隊長——微微頷首,麵具後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解剖刀,在星暝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停留在他那一身剪裁合體、用料講究、帶有濃鬱暗黑哥特風格和明顯血族審美痕跡的黑色立領外套上,以及那怎麼看怎麼奇怪的銀發上。這身行頭,與一個在荒野中獨行的、落魄旅人的身份格格不入,甚至顯得有些紮眼。
“旅人?”雷納德隊長開口了,聲音透過麵具顯得有些沉悶,但那股審視的意味卻毫不減弱,“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在荒野裡討生活的人。說出你的真實身份,這身衣服的來曆,還有,你為什麼會在斯卡雷特家族的領地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他的拉丁語帶著濃重的口音,用詞精準而簡潔,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盤問感。
星暝大腦飛速運轉,臉上努力堆砌出恰到好處的驚恐、茫然,以及一絲屬於“小人物”麵對強權時的諂媚與畏懼。他故意讓聲音帶著明顯的東方口音和磕絆,用不太流利的拉丁語回答:“尊、尊敬的老爺……我,我叫八雲白,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是……是個對西方曆史文化感興趣,同時為了尋找醫治我天生白發方法的……遊學者。”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帶著點炫耀又心疼的表情,“這身衣服……是,是我前不久在‘黑水鎮’他隨口胡謅了一個聽起來像邊境小鎮的名字)的集市上,花了……花了足足五個銀幣從一個看起來見多識廣的老商人那裡買來的!他說這是如今城裡貴族老爺們私下裡流行的新款式,我看著喜歡,料子也好,就……就狠狠心買下了,想著穿得體麵點,也許更容易找到份糊口的活計。”
他頓了頓,繼續用那種可憐巴巴的語氣說:“至於為什麼在這裡……我聽說這片領地的主人,斯卡雷特伯爵大人,是位慷慨而富有智慧的貴族,對異邦人也還算寬容。我就想著,能不能來碰碰運氣,看看城堡或者附近的莊園需不需要抄寫員、或者……懂點東方草藥和園藝的幫手?沒想到這片林子太大了,走著走著就迷了路,轉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來了……”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尤其是那個負責感知的隊員。他看到那名隊員再次對雷納德隊長微微點頭,示意星暝身上確實沒有黑暗氣息,這讓他心中稍定。
雷納德隊長沉默了幾秒鐘,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連枷的木柄,似乎在權衡。他抬頭看了看迅速暗淡下來的天色,時間顯然很緊迫,他們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務在身,不想在一個看起來隻是“有點奇怪”但無關緊要的東方旅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和驅趕意味:“算你運氣好,東方人。聽著,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斯卡雷特家族現在自身難保,麻煩纏身。立刻離開,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一直走,彆再回頭,也彆再靠近這片區域!否則,下一支箭就不會隻是釘在樹上了!”
星暝心裡長舒一口氣,正準備擠出幾滴感激的淚水然後麻溜地開溜,隊伍裡另一個眼神貪婪、身材粗壯的家夥卻突然開口,指著星暝披在外麵的、幾乎透明、在最後的天光下流轉著極其微弱月華光澤的羽衣:“頭兒,等等!你看他那件披風……好像有點邪門!看起來薄得像蟬翼,但剛才好像有很淡的光閃了一下?說不定是什麼附魔的寶貝或者異教祭祀的器物!小子,把你那件披風脫下來!就當是給你擅闖禁地長個記性的學費了!”
星暝心中一緊,暗叫不好。月之羽衣!這不僅是他目前往返月球的唯一鑰匙,更可能與月夜見有直接聯係,是絕不能輕易落入他人之手的東西!但他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硬扛著不給,隻會立刻引來毫不留情的攻擊。他飛快地權衡利弊:對方人數眾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毫無勝算。失去羽衣固然是巨大的損失和後患,但保住性命和自由,才能圖謀後續,才有機會奪回或者破壞它。
他臉上立刻露出極度肉痛和不舍的表情,動作慢得像是在割自己的肉,顫巍巍地將月之羽衣從肩上解下,雙手微微顫抖地捧著遞了過去:“老、老爺……這,這真是我家傳的……據說是祖上一位修行有成的先人留下的,能、能辟邪護身的寶貝……請,請您一定要……小心保管……”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表演得十分到位,將一個膽小又舍不得財物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粗壯漢子一把奪過羽衣,入手隻覺得輕若無物,觸感冰涼絲滑,絕非普通織物,雖然此刻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他堅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覺沒錯,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隨手將其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行囊裡。雷納德隊長皺了皺眉,似乎對下屬這種趁機勒索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最終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再次對星暝警告道:“記住我的話,東方人!立刻離開!還有……”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如果你在路上,或者回到你來的地方,聽到任何關於一個叫‘星暝’的人的消息,想辦法通知我們。你可以去附近的‘三鴉旅店’,找老板留個口信就行。如果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他瞥了一眼那個裝著羽衣的行囊,語氣淡漠,“或許,我們可以考慮把你這家傳的‘寶貝’還給你。”
“星……星暝?”星暝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卻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和畏懼,仿佛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好、好的,老爺,如果我聽到這個名字,一定……一定想辦法告訴您!”他一邊說著,一邊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然後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轉身就朝著雷納德隊長指示的與他實際目標斯卡雷特城堡完全相反的)方向,腳步踉蹌、連滾帶爬地跑去,很快消失在愈發濃重的暮色與林地陰影之中。
直到跑出很遠,繞過幾個長滿苔蘚的巨石和茂密的灌木叢,確認身後沒有任何追蹤的跡象,星暝才背靠著一棵巨大的、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滑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起來,冷汗已經徹底浸透了他的內衫,晚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教會的鷹犬?還是獵魔人公會的人?”他大腦飛速分析著,試圖從對方的裝備、口音和行事風格中找出線索,“他們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很可能是在找朗基努斯之槍的碎片……是了,之前襲擊城堡和攻擊我的那批人,很可能和他們是一夥的!維奧萊特他們現在狀態極差,城堡防禦也尚未完全修複,如果這支精銳小隊隻是前來偵查和製造混亂的前鋒,後麵還有大隊人馬或者更厲害的角色……”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讓他幾乎窒息。必須立刻趕回城堡報信!他不敢再沿著任何可能被追蹤的路徑行走,而是選擇了一條更加隱蔽、荊棘密布、需要不斷攀爬和迂回的山路線,雖然更耗費時間和體力,但勝在難以被追蹤。
然而,他低估了對方反應的速度,或者說,低估了那件月之羽衣本身可能引發的關注和探測。
就在星暝離開後不久,那支神秘隊伍的臨時落腳點——一個被巨大岩壁環繞、相對隱蔽背風的山坳裡。
搶走了月之羽衣的隊員,正得意洋洋地向圍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使用了特殊的無煙燃料)的同伴們炫耀著自己的“戰利品”。
“嘿,夥計們,你們看,這料子,這手感!我就說不是凡品吧!那東方小子一副寶貝得不行的樣子,肯定有古怪!”
旁邊一個正在默默擦拭著弩箭的隊員瞥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得了吧,一塊漂亮的紗巾而已,說不定是哪個東方貴族小姐的貼身之物,看你那點出息,跟撿了多大便宜似的。”
“你懂什麼!赫克托!”對方梗著脖子反駁道,他嘗試著將自己那點微薄的、偏向於感知和隱匿的力量注入羽衣。下一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羽衣表麵立刻泛起一層極其淡薄、卻純淨柔和、仿佛月輝般的乳白色光暈,雖然隻是一閃即逝,卻讓周圍所有隊員都清晰地看到了,甚至連篝火的光芒都似乎被短暫地壓製了一瞬。
“咦?”原本閉目養神的雷納德隊長也被這異象吸引了注意,他站起身拿過羽衣,仔細感受了一下,眉頭緊緊鎖起,“這能量波動……非常奇特,純淨而古老,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和空間親和力,不像是我們已知的任何魔法體係造物,更不同於常見的黑暗、自然或者神聖能量。巴爾,你或許真的撿到東西了,但這東西的來曆,恐怕非同小可。”
就在這時,隊伍裡那個一直沉默寡言、負責操作和維護各種偵測儀器的成員忽然抬起頭,他手中一個類似複雜羅盤、但表麵刻滿了神聖符文、鑲嵌著多種能量感應水晶的裝置他稱之為“聖跡指針”),正發出細微而急促的“滴滴”聲,指針在輕微晃動了幾下後,竟然穩定地指向了……星暝離開的方向!
“隊長……情況不對勁。”年輕的術士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絲緊張,“我剛剛將力量注入‘聖跡指針’……結果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但本質層次極高的能量共鳴波動,方向……就是那個東方旅人離開的方向!”
“什麼?你確定?”
“事實……確實如此。”那個術士也不太確定,但儀器不會說謊。
“得了吧,小吉恩,你的寶貝儀器是不是又因為潮濕或者魔力乾擾出故障了?難道你想說,那個嚇得屁滾尿流、弱不禁風的東方小子,就是我們要找的、能從梵蒂岡重重守衛下盜走聖物的悍匪‘星暝’?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就是,赫克托說得對,那小子身上半點力量波動都沒有,走路都喘,怎麼可能是那種危險的家夥?”
“也許隻是巧合?或者這件羽衣是某個曾經與聖物接觸過的古代遺物,所以殘留了一絲氣息?”
隊員們議論紛紛,大多覺得這隻是個巧合或者誤判,不願意相信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東方旅人會是什麼重要目標。
但雷納德隊長的臉色卻越來越嚴肅。他回想起星暝那身不合時宜的華服,那過於“內斂”到近乎異常的生命場……過往的經驗讓他養成了絕不相信巧合的習慣,任何微小的異常背後,都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陰謀或危險。
“夠了!”他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議論,“吉恩,持續監控指針動向,有任何變化立刻報告!其他人,立刻檢查裝備,補充體力,我們追上去!”
“隊長?真追啊?萬一搞錯了,豈不是打草驚蛇,耽誤了正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雷納德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個隊員,“如果那個‘八雲白’真的就是‘星暝’,或者與聖物有重大關聯,那我們就是放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之一!如果他不是,隻是這件羽衣本身有問題,那也值得我們弄個明白!彆忘了我們的使命——回收聖物,清除隱患!行動!”
訓練有素的隊員們立刻停止了爭論,展現出極高的效率,迅速而無聲地整理好裝備,熄滅篝火,掩蓋痕跡。在年輕術士手中“聖跡指針”的持續指引下,這支如同暗影中利刃的小隊,朝著星暝離去的方向,如同最專業的獵犬般,悄無聲息地、高速地追了上去。
……
星暝在崎嶇陡峭、幾乎沒有路可言的山林中艱難攀爬,汗水已經浸透了他昂貴的但現在看來毫無實用價值)外套。他喘著粗氣,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稍作休息,心中計算著距離和方位,大概再翻過前麵那個長滿了怪異扭曲樹木的山頭,就能遠遠望見城堡的輪廓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那敏銳的、仿佛與生俱來的危險直覺再次發出了最高級彆的警報!身後遠處,傳來了極其輕微但密集的、踩斷枯枝和掠過草叢的聲音,並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該死!他們怎麼追上來了?!而且還這麼快!”星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心臟狂跳,“是那件羽衣!一定是他們發現了羽衣的異常,或者用某種方法鎖定了我!”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該想儘辦法保住羽衣,或者乾脆直接先下手為強!
他環顧四周,這裡的地形相對開闊,巨石林立,可供隱藏的地方不多。他下意識地翻出那個陳舊的乾坤袋,考慮著是不是要拿出裡麵為數不多的道具,布置幾個陷阱,或許能拖延一下時間。雖然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總比坐以待斃強。
就在他心急如焚,準備拚死一搏之際,一陣奇異的“撲棱棱”聲從頭頂的夜空中傳來。星暝抬頭,隻見一大群黑色的蝙蝠,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精確指揮,從附近的岩縫、樹洞和林地陰影中紛紛飛起,它們沒有像尋常蝙蝠那樣驚慌四散,而是有組織地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發出密集而令人心煩意亂的吱吱尖鳴,然後如同接受檢閱的士兵,齊刷刷地朝著他側前方的一片被濃鬱黑暗籠罩的、生長著巨大蕨類植物的林地彙聚而去。
緊接著,一個修長挺拔、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伴隨著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嘲弄意味的笑聲,從前方的黑暗之中,如同鬼魅般緩緩踱步而出。暗紅色、繡著精致金色雄鷹紋章的長袍一絲不苟,長發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著冷光,梳理得整整齊齊。弗拉德·采佩什那張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峻完美的臉上,帶著一種仿佛貓兒終於捉到了苦苦追尋的老鼠般的、充滿掌控感的、居高臨下的笑容。
“星暝‘閣下’,”采佩什優雅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撫胸禮,聲音溫和悅耳,卻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刺骨的寒意,“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這暮色深沉、危機四伏的荒野之中,與您有這樣一場……堪稱‘命運安排’的意外邂逅。”
星暝的心臟猛地沉到了穀底,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前有狼,後有虎!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努力擠出一絲“驚訝”和“慶幸”,甚至還帶著點“他鄉遇故知”的激動:“采佩什大公?真是……太巧了!沒想到您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刻意讓自己的語氣帶著點如釋重負和後怕,“您來得正好!我剛剛遇到了一群身份不明、裝備精良、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襲擊者!他們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盤問了我很久,還想對我不利!幸好我機靈,把他們糊弄過去了……”
采佩什臉上的笑容不變,那雙深邃得仿佛能吞噬靈魂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欣賞一場拙劣的表演:“哦?襲擊者?這確實令人擔憂。斯卡雷特領最近確實不太平。”他的話語微微一頓,語氣陡然變得銳利,“不過,讓我更感到好奇的是,作為斯卡雷特家族現任的代理族長,肩負著維奧萊特伯爵和塞莉絲夫人的重托,在家族正值風雨飄搖、外敵環伺的多事之秋,您為何會獨自一人,不攜帶任何隨從護衛,出現在這遠離城堡核心區域、人跡罕至的荒野邊緣?而且,看您的樣子……似乎經曆了一番不太愉快的奔波?”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星暝被荊棘劃破的衣衫、沾滿泥土的褲腳以及那略顯蒼白、帶著疲憊的臉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星暝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利用信息差和對方可能存在的猜疑來周旋,甚至扯上月夜見或純狐的虎皮來震懾對方。他故意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高深莫測”和無奈,仿佛身負重任卻無法明言:“大公閣下明鑒,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正如您所見,我此刻……狀態特殊,不便久留,更不便與那些不明勢力正麵衝突,以免打草驚蛇,破壞了某些……更深層的布局。若是大公閣下方便,能否‘捎’我一程,返回城堡?雖然有些冒昧,但想必以您的智慧和眼界,能理解這其中或許有些……不便與外人道的苦衷和謀劃。”他試圖暗示自己背後可能存在的、連采佩什也無法想象的“布局”或“盟友”,讓對方投鼠忌器。
采佩什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意味深長,甚至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憐憫和嘲諷?
“不錯的演技,星暝閣下。”他輕輕鼓掌,動作優雅,掌聲在荒野中顯得格外清晰而刺耳,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徹底撕破所有偽裝的、冰冷的殘酷,“險些連我都真的要被你這番情真意切、充滿暗示的說辭騙過去了呢。這份臨危不亂、試圖借勢壓人的姿態,確實值得讚賞,若是換了個稍微糊塗點的人,恐怕真要被你唬住了。”
“你……什麼意思?”星暝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最壞的情況可能已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