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影憑空出現在不遠處的空白中。那是個穿著黑白相間連衣裙,頭上戴著頂紅色睡帽的藍發少女,正歪著頭,一臉驚奇地打量著她。是那個曾被星暝指責搗亂他夢境的夢貘妖怪——哆來咪·蘇伊特。
“你是誰?”鬼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警惕。
“我?”哆來咪用手指點了點自己,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哆來咪·蘇伊特,算是……夢境的守護者吧?維護夢境秩序是我的工作哦!倒是你……”她上下打量著鬼,“你不是那個……博麗神社的‘鬼巫女’嗎?我認得你!星暝那家夥的倒黴徒弟!”
鬼沒有回應她的調侃,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真是奇怪……”哆來咪摸著下巴,“這個夢境,殘留的能量非常微弱,結構也極其不穩定,按理說根本無法支撐外來者的意識進入,更彆說形成穩定的‘場景’了。它應該屬於……”她閉上眼睛,似乎在感知著什麼,片刻後睜開,帶著一絲了然,“哦!原來是你師父星暝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夢!一個……不太愉快回憶的片段。它本該自然消散的,不知為何被某種強烈的執念或是意外乾擾,勉強保留了一點殘渣,還能自行運轉。”她攤了攤手,“需要我立刻送你回你自己的夢境嗎?或者直接送回現實?待在這種隨時會徹底湮滅的碎片裡可不太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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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鬼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明顯的拒絕意味,“就這裡吧。”
“誒?”哆來咪眨著眼睛,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她悄悄感知了一下鬼的狀態,“……你的夢……剛才崩塌了?而且,看這殘留的‘味道’……嘖,肯定不是什麼美夢吧?充滿了暴戾、痛苦和絕望的碎片……難怪你會被甩到這個犄角旮旯來。”
“離開。”鬼的聲音冷了下來,不想再聽她的分析。
“唉唉,真是和星暝那家夥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哆來咪鼓著臉頰抱怨道,“就不能對我這個好心幫忙的夢貘友好一點嗎?算了算了,好心沒好報!”她嘴上抱怨著,身影卻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在這片純白之中,隻留下一句帶著回音的嘀咕,“你自己小心點,夢境崩塌的時候可彆被卷進去……”
待到哆來咪離開後,這片空白的世界似乎更加空曠了。鬼繼續漫無目的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一片單調的白色中,忽然出現了一抹格格不入的色彩。
那是一棵盛開的櫻樹。粉白的花瓣如同柔軟的雲霞,層層疊疊地綴滿枝頭,在這片虛無的純白中顯得異常突兀而寧靜。櫻樹下,似乎坐著一個人影。
鬼的腳步頓住了。她走近幾步,看清了樹下的人——是星暝。他背靠著樹乾,雙眼微閉,神態平靜,仿佛隻是在小憩。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素色服飾,看起來比鬼印象中的模樣要更陰沉些,少了幾分玩世不恭,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澱感。
“星暝師父。”鬼走上前,神色自若地開口,內心卻泛起一絲複雜的漣漪。她知道這是夢,但這場景太過真實,也太過……平和。
星暝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神清亮,卻帶著一種仿佛穿透了漫長時光的深邃感。他看向鬼,臉上露出一絲溫和卻疏離的笑意:“……師父麼?……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並非你認識的那個完整的星暝。我隻是依附於此地的一縷殘存意識,一段被遺忘的記憶碎片。我的記憶,也僅限於這片即將消散的夢境本身。”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
鬼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盛開的櫻花,又落在樹下的那塊石碑上。石碑表麵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上麵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被侵蝕得隻剩下一些難以辨認的凹痕。
“你這是?”鬼的目光回到星暝臉上。
“等一個傻瓜罷了。”星暝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帶著懷念又有些無奈的笑意,“彆生氣,並非指你。因為我所等的那個傻瓜……她是不可能再回到這裡的了。”
鬼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紗月——霧島紗月。”星暝輕聲念出這個名字,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某種魔力,“很美的名字,對吧?可惜啊,名字的主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呢。”
“……她死了?”
星暝輕輕搖頭,眼神篤定:“她沒死。”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猶豫。
“……你難過嗎?”鬼看著他的眼睛,問出了一個似乎有些突兀的問題。
“難過?”星暝像是聽到了一個新鮮的詞彙,微微歪了下頭,隨即露出一個有些複雜的笑容,“不。如果僅僅因為記得一個人的遭遇、一個人的離去就要難過的話……那在這永無止境的歲月裡,我要麵對的離彆、消逝、遺憾……可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每一件都去難過,我這顆心怕是早已千瘡百孔,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也再也……笑不出來了。”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悠遠,“與其沉溺於掛念帶來的苦痛,不如選擇……放下。事實上,關於過去發生的事情,我已經選擇將它們遺忘了。”
“那你為什麼還忘不掉?”鬼追問道。
“因為……”星暝自嘲地笑了笑,“因為我也是個傻瓜啊。一個多愁善感、優柔寡斷的傻瓜。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擔心妖怪的未來,擔心人類的處境,擔心瑞靈那孩子能否適應巫女的生活,擔心阿麟在此處會不會受排擠,擔心星焰那小家夥會不會闖禍,擔心紫能不能徹底收服妖怪們……背負著這麼多的‘擔心’,如此活著,真是累極了啊。”他輕輕撫摸著樹乾,聲音低了下去,“所以,我選擇留在這裡,守著這片最後的記憶碎片。有些眼淚……流過一次,便足夠了。不必再流第二次。”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櫻花瓣無聲地飄落。
“那如果是我呢?”鬼忽然開口,聲音很輕,“星暝師父……你會為我流淚嗎?”
星暝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鬼的臉上,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然後,他沒有任何遲疑地笑出了聲:
“絕不會。”
鬼沉默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然而,在無人看見的袖中,她的手指卻微微蜷縮了一下。片刻後,她的嘴角竟緩緩向上彎起,勾勒出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像是釋然,又像是某種決斷。她不再言語,轉身準備離開這片虛幻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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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星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急切的挽留。
鬼停下腳步,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
星暝凝視著她,那雙屬於過去記憶碎片的眼眸中,似乎努力想從她身上尋找未來的蛛絲馬跡。他猶豫了一下,帶著些許期冀問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入這個過去的碎片……但……能告訴我嗎?未來的世界……可好?……人類和妖怪之間……是否……或許……能夠和諧共處了?”
鬼的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她看著星暝眼中那點微弱的希冀之光,沉默了幾秒。腦海中閃過神社的冷清、八雲紫莫測的笑容、妖怪們複雜的眼神、信濃的血腥、長安的廢墟、狼虎穀的落幕……以及現實中自己日益失控的軀殼和那僅剩一顆的藥丸。未來的世界?和諧共處?
她垂下眼簾,避開了星暝的目光,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一切……如心遂願。”
星暝沉默了。他看著鬼低垂的眼簾,臉上那點期冀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終化作一個帶著深深了然和無奈的苦笑。
“嗬……善意的謊言,”他輕輕搖頭,“終究……也是善意的啊。”
鬼驚訝地抬眼看向他。
“紗月可是蜃妖呢,”星暝的笑容帶著追憶的溫柔,眼神仿佛穿透了鬼,看向她身後虛無的某處,“那可是名不虛傳的騙術大師。我留在這裡陪著她,久而久之,也學會了不少辨彆真假的本事呢……”他沉默片刻,目光重新聚焦在鬼身上,那眼神變得無比鄭重,仿佛要將最後的力量傳遞出去,“嗬嗬嗬……也罷。不管你是我在未來的哪一個時刻收下的徒弟,請記住——”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絕非作偽的堅定與驕傲:
“我星暝,永遠以你為驕傲!此心此行,秉持如一!”
這擲地有聲的話語如同驚雷,在鬼的心中炸開!她瞳孔微縮,怔怔地看著星暝——直到一塊細小的碎片劃過她身邊。
“誒誒——?!”哆來咪的聲音帶著一抹慌亂和驚奇,再次突兀地響起。她的身影在櫻樹旁若隱若現,“怎麼回事?能量波動突然變得這麼劇烈?!這個本就不該存在的殘缺夢境……居然真的要徹底崩塌了!”
仿佛印證她的話,整個空間開始劇烈地顫抖!純白的背景如同脆弱的畫布般被無形的力量撕開巨大的裂口,裂口後麵是翻滾的、深不見底的黑暗虛空。盛開的櫻樹迅速凋零、枯萎,花瓣化為飛灰。腳下的“地麵”如同流沙般塌陷。
鬼站立不穩,驚愕地看著眼前飛速崩毀的景象。就在那棵即將完全消散的櫻樹下,星暝的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然而,在星暝那近乎消散的輪廓之後,她看到了另一個模糊的虛影!
那是一個少女的輪廓,身形纖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漸變的發色,如同深海中的水母,從頭頂的淺藍逐漸過渡到發末近乎於紫的深藍。虛影的麵容模糊不清,卻仿佛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寧靜而溫柔的微笑。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崩塌的空間,落在了鬼的身上。
鬼瞬間明白了——這就是星暝一直在等的“傻瓜”,那個名為霧島紗月的蜃妖!她一直就在這裡!以某種殘存思念的形式,陪伴著星暝的這縷意識!
虛影對著鬼,那模糊的嘴角似乎又向上彎了彎,帶著一種無聲的告彆和……祝福?隨即,她和星暝的身影一起,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徹底融入了這片崩塌的夢境碎片之中,消失無蹤。
巨大的吸力從裂開的虛空傳來,鬼的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猛地拽離了這片徹底湮滅的純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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