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密神的話語,那柄七尺長刀竟在武麿眼前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刀身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扭曲、壓縮,耀眼的光芒褪去,最終竟變成了一把不過三尺長、劍刃奇鈍無比、劍柄纏著陳舊白布條的短劍!光華儘失,平凡得如同廢鐵。
“一切的災厄,皆因那偽神而起。若你心有不甘,欲尋複仇之機……”密神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來找吾。吾可予你力量,去向那邪神討還血債……也向那背棄了你的,投奔敵人的……布都姬。”
武麿心神劇震:“你……你亦是佛門之神?為何要助我對付同樣信奉佛法的……”
“非也非也,”密神打斷他,聲音帶著一絲高傲,“吾乃‘密教’之神,與世間流傳之尋常佛門,大有不同。你應吾所求,實則亦是助吾達成所願。記住……”聲音漸漸飄渺,“力量……就在你手中……”
密神的氣息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武麿呆呆地看著地上那把變得毫不起眼的短劍,內心翻江倒海。遷怒一把劍自然是愚蠢的,但那密神的話,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他的心。複仇……向那操縱一切的地母之神複仇?向背叛家族的布都姬複仇?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灼燒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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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時間想去找守矢的神明大人解惑,但隨即又猶豫了。深更半夜,正是妖魔橫行之時,貿然打擾神明是否妥當?況且……此事牽扯密神與偽神,會不會為守矢神社引來災禍?思慮再三,他隻能頹然坐回床邊,拿起那把鈍重的短劍,指尖摩挲著粗糙的布條。
複仇?他真的有能力做到嗎?不僅僅是對力量的懷疑,內心深處,似乎還有一道無形的坎,讓他無法下定決心揮出那複仇之劍。對布都那殘存的、複雜的情感,與滔天恨意激烈地撕扯著他。
物部武麿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與矛盾中,完全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將那柄短劍鄭重收好的瞬間,劍身背後,一道無形的、常人無法窺見的“門扉”悄然開啟,絲絲縷縷難以名狀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灌注進那看似鈍拙的劍體之中……
次日清晨,武麿從混亂的夢境中驚醒。他下意識地看向枕邊放置短劍的地方,卻駭然發現,一個身影正靜靜地懸浮在床邊!
那是一位少女的幽靈。她有著如初雪般純淨的長發,穿著一身精致卻又素雅得不染塵埃的白衣,周身散發著朦朧柔和的光芒。她的臉龐精致卻毫無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名字。”幽靈少女的聲音如同幽穀回音,飄渺而直接。她纖細的手指,指向了武麿枕邊那把纏著白布的短劍。
武麿驚魂未定,脫口而出:“你……你是那把……布都禦魂劍的……?”
幽靈少女緩緩搖頭,聲音依舊毫無波瀾:“非吾名。吾初醒,便見你,當為吾主。”她環顧了一下武麿這間掛滿白布、素淨得近乎淒涼的屋子,“此地皆白,吾亦化白形。吾當……何名?”
武麿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劍之幽靈,心中驚疑不定。這劍昨夜才被那“密神”變成這般模樣,今日竟生出幽靈?這究竟是福是禍?他看著幽靈那身與屋子融為一體的素白,又想起物部氏那已成廢墟的宅邸……一個名字鬼使神差地浮現在他腦海。
他沉默片刻,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複雜心緒,低聲開口:“白樓……從今往後,你便叫做‘白樓劍’吧。”
幽靈少女空洞的眼眸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看向武麿。片刻後,她輕輕頷首,接受了這個名字:
“白樓……好。”
……
夜色濃重,物部武麿的居所內一片沉寂。他沒有絲毫睡意,盤膝坐在簡陋的草席上,目光沉沉,如同凝固的夜色。那把纏著陳舊白布的短劍,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他並攏的膝頭。劍身冰涼,觸感粗糙,卻仿佛帶著某種沉重的心跳,與他胸中翻騰的思緒隱隱呼應。
白樓,那位誕生自劍的幽靈少女,就靜靜地懸浮在他身側不遠處。她純白的衣裙在昏暗的室內散發著微弱柔和的光芒,像一小片凝固的月光。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那雙空茫的眼睛偶爾會轉向武麿,又或者隻是無意識地掃過屋內垂掛的白色布幔。她沒有詢問主人為何不眠,隻是安靜地存在著,如同一個無聲的影子。
武麿的心神繃得很緊。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自稱“密神”的存在,今夜必定會再次降臨。他需要答案,需要力量。
果然,就在他念頭落下的瞬間,那個飄忽不定、帶著奇異回響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絲線,再次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的耳際:
“看來……你心裡已經做出選擇了?”
武麿的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地握緊了膝上的短劍:
“……很奇怪。雖然我心中充斥著仇恨的火焰,但此刻……握著這把劍,反而感覺內心異常平靜。”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死寂的澄澈。他側頭看了一眼身旁懸浮的白樓,少女空洞的眼神映不出任何情緒。“或許正是這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才讓我看得更清楚——複仇,是我必須踏上的路!彆無選擇!”
“哦?決心倒是很堅定。那麼,你打算怎麼去做?就憑你手中這把……鈍劍?”聲音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戲謔。
“憑它……和我這條命!”武麿的語氣斬釘截鐵。
“嗬嗬嗬……”那笑聲如同夜梟低鳴,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一條命,一把鈍劍,就想撼動蘇我氏那樣的龐然大物?想挑戰站在他們背後的皇權?甚至……還妄想去撼動一位神明?”那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嘲弄,“物部武麿,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武麿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握劍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密神的話像冰冷的錐子,刺破了他用仇恨勉強構築的壁壘,露出了底下深不見底的絕望深淵。蘇我氏的權勢滔天,皇族的力量深不可測,還有那位高高在上、庇護著蘇我馬子的“地母之神”……這些龐然大物,豈是他一個孤魂野鬼般的流亡者能撼動的?
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他咬著牙,聲音乾澀而嘶啞:“……請密神大人……教我!”
“密神大人?嗬……”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玩味,“若是讓你如今供奉的那位‘守矢大人’聽見了,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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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麿猛地抬頭,眼中瞬間掠過驚駭!他投靠守矢神社尋求庇護,若被神奈子大人知曉他與這來路不明的“密神”有染……
“放心……”那聲音仿佛看透了他的恐懼,帶著一絲安撫,卻又更像是不屑,“她們聽不見的。吾所在之處,自有隔絕天地之能。”聲音頓了頓,回歸正題,“至於複仇的捷徑……吾確實可以指點於你。但能否抓住,全看你自己的悟性。”
武麿立刻挺直了腰背,神情肅穆,擺出最恭敬的姿態聆聽。白樓也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微微飄近了些,空洞的目光落在武麿身上。
“你可知,這方天地,並非你所見的那麼簡單?”聲音開始變得悠遠,如同在講述古老的箴言,“世人常道生死輪回,卻不知這輪回的根基,在於三個彼此交織卻又迥然不同的‘世界’。”
武麿屏住呼吸,全神貫注。
“其一,便是你所立足之地——‘現世’。”聲音清晰地吐出這個詞,“此乃生者之界,凡塵俗世。萬物生滅,流轉不息,如疾風過隙,瞬息萬變。這裡充滿了混亂、紛爭、欲望,如同一團糾纏不清的亂麻。若想在此界揮劍,劍須快,須猛,須銳不可當!唯有以雷霆萬鈞之勢,斬斷一切糾纏束縛,破開這紛亂的表象,方能直擊要害——這便是「現世斬」的真意!以力破巧,以快製亂!”
武麿的心頭猛地一跳。“現世斬”?斬斷現世的紛亂?他低頭看向膝上那把看似鈍拙的短劍,想象著它如何能擁有斬破亂麻的鋒芒?這與他之前想象的複仇方式似乎……截然不同。
“其二,謂之‘冥世’——亦是你此時立足之處。”聲音繼續流淌,帶著一絲森然,“此乃死者之歸所,魂靈徘徊之地。聽起來陰森可怖,是嗎?但究其本質,冥世實則是生與死輪轉不息的關鍵節點。無數靈魂於此迷惘、困頓、掙紮,沉淪於生前的執念與對來世的恐懼之中,如同深陷無邊的泥沼與迷霧。”
武麿聽著,不由得想象起自己家族覆滅時那修羅般的景象,無數族人的亡魂……他們是否也正困在那“冥世”的迷惘之中?
“若劍鋒指向冥世,其要訣便非蠻力,而在於‘斬破迷惘’!”聲音斬釘截鐵,“需以劍為引,洞察虛妄,破除心障,斬斷那束縛靈魂的無形枷鎖。唯有如此,方能穿透冥世的迷霧,觸及那輪轉的核心——這便是「冥想斬」!斬的不是肉身,而是魂靈深處的困惑與束縛。”
“斬破迷惘……”武麿喃喃自語,這個詞似乎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他自己的心,不也正被仇恨與困惑所迷惘嗎?
“最後,便是那超脫於生死輪轉之外,永恒不變的‘常世’。”聲音變得飄渺而高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常世,乃永恒之淨土,不朽之境界。它既非生,亦非死,獨立於現世與冥世之上,卻又脫胎於兩者之間。它是時間的終點,也是萬物的歸宿。”
武麿聽得更加困惑了。永恒?不朽?這聽起來更像是神佛的境界,與他的複仇有什麼關係?
“常世本身,代表著一種絕對的‘存在’,一種永恒的‘規則’。它是不可被摧毀,不可被斬斷的終極概念。”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給武麿消化的時間,“然而,通往常世之路,卻並非無跡可尋。它需要借由‘現世’的根基,穿過‘冥世’的輪轉,方能最終抵達那永恒的彼岸。”
武麿皺緊了眉頭,努力跟上這玄奧的概念。
“因此,若你的劍意指向那高高在上的‘常世’……”聲音陡然變得淩厲,“你無法直接斬斷永恒本身,但你可以——斬斷那通往常世的‘路’!斬斷它在現世的根基!斬斷它在冥世的輪轉!當支撐它存在的路徑被徹底斬斷,那看似永恒的‘常世’,其存在的根基便會動搖,其不朽的光環便會崩解!這,便是斬向常世之道的終極之法!”
一番話如同驚雷,在武麿腦海中炸響!斬斷根基?斬斷輪轉?動搖永恒?這……這簡直是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這“捷徑”聽起來根本就不是凡俗的劍術,而是……近乎於道的玄奧境界!
“這……這……”武麿張了張嘴,隻覺得口乾舌燥,腦子裡一團亂麻。什麼現世的亂麻、冥世的迷惘、常世的永恒……這些概念太過宏大飄渺,與他想要手刃仇敵、血債血償的簡單複仇念頭相去甚遠。“密神大人所言……太過高深……武麿……愚鈍,實在難以理解這與我的複仇……有何關聯?”他艱難地問道,語氣中充滿了迷茫和挫敗。
“嗬……關聯?”那聲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吾已將那‘捷徑’的入口指給你看了。至於如何踏入,如何理解這三界之斬與你要斬斷之物之間的聯係……”
聲音漸漸變得飄渺,如同即將消散的霧氣:
“……好好想想吧,物部武麿。用你手中之劍,用你此刻‘澄澈’的心,去思考——你究竟想要斬斷什麼?是仇人的頭顱?是家族的枷鎖?是背叛的怨恨?還是……那束縛著你靈魂的、名為‘命運’的絲線?”
“當你想明白的那一刻,你自然會明白,這三界之斬,便是你通向複仇,通向解脫,甚至通向……更高之處的鑰匙。”
聲音徹底消失了,隻留下最後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咒語,在寂靜的房間裡久久回蕩。
“斬斷……什麼……”武麿失神地重複著,目光再次落回膝上那把名為“白樓”的鈍劍。冰冷的觸感從掌心蔓延,仿佛要凍結他的血液。密神的話語像一團巨大的、充滿誘惑又無比危險的迷霧,將他徹底籠罩。複仇的道路,似乎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也更加……深不可測了。
白樓依舊靜靜地懸浮著,她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武麿,投向更深邃的黑暗。主人的困惑與掙紮,對她而言,或許隻是另一個無法理解的謎題。屋內,隻剩下燭火偶爾爆裂的細微聲響,以及物部武麿沉重而迷茫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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