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倒吸一口冷氣,張光才嚇得差點鬆開兒子。
趙婆婆麵不改色,繼續問:“你要身子做什麼?”
“困得太久了...冷...”建軍的聲音變得嗚咽起來,“紮了多少紙人紙馬送彆人走...自己卻困在這裡...不公平...”
“塵歸塵,土歸土。你的冤屈自有天道輪回,不該害生人。”趙婆婆厲聲道,“放開這孩子,我燒紙人紙馬超度你。”
“紙人紙馬?”建軍尖笑起來,“我自己就是紮紙的,要那些廢紙做什麼?我要個活身子!”
說完,建軍突然力大無比,猛地掙脫了父親的手,衝出糯米圈,向院外跑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建軍已經跑出院子,朝西邊去了。
“壞了!他去啞巴嶺了!”趙婆婆臉色驟變,“快追!要是讓他跑到墳前,就救不回來了!”
十多個壯勞力立刻抄起棍棒手電,追了出去。我也在其中。
那晚月亮雖不圓,卻格外亮,照得土路一片慘白。建軍在前麵跑得飛快,完全不像個發燒病人,我們這些常乾農活的壯漢居然追得吃力。
眼看就到了啞巴嶺下,建軍毫不猶豫地往嶺上爬。我們緊追不舍,手電光在灌木叢間晃動,投下扭曲搖曳的影子。
嶺頂老榆樹在黑夜裡像一把撐開的巨傘,樹下的陰影濃得化不開。建軍直奔那座孤墳而去,我們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突然,跑在最前麵的王家老三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手電光照射下,我們看到他被什麼東西絆倒了——那是一個紙紮的人偶,約莫半人高,穿著紙糊的花衣裳,臉上用紅顏料畫著詭異的笑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就這麼一耽擱,建軍已經跑到墳前。他轉過身來麵對我們,臉上掛著那不屬於他的詭異笑容。
“來吧,來吧...”他尖聲笑著,開始用手刨墳上的土!
“快攔住他!”趙婆婆氣喘籲籲地趕上來,命令道。
但沒人敢上前——因為就在墳的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著各色紙衣,臉上畫著五官,在月光下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一支送葬的隊伍。
這些紙人做工粗糙,明顯能看出是紙糊的,但那雙雙畫出來的眼睛卻仿佛有著生命一般,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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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紮紙匠做的傀儡!”趙婆婆喊道,“彆怕,都是紙糊的!快救人!”
她率先衝上去,一腳踢翻一個擋路的紙人。那紙人輕飄飄的,果然一踢就倒。大家這才壯起膽子,一擁而上。
紙人紛紛被推倒踩爛,但它們數量不少,不斷從陰影裡冒出來,拖延著時間。墳土不知何時被刨開了,露出了底下朽爛的棺材板!而建軍還在繼續刨土。
“來不及了!”趙婆婆急得跺腳,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和幾張黃紙,飛快地剪起紙人來。
她的手藝出奇地好,幾下就剪出一個人形,然後用針紮破指尖,滴血畫上五官。完成後,她對著紙人念念有詞,然後猛地將它拋向墳頭。
說也奇怪,那紙人仿佛活了一般,飄飄悠悠地飛向建軍,貼在了他後背上。
建軍頓時僵住了,刨土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緩緩轉過身,臉上表情扭曲,似乎在掙紮。
“快!把他拖出來!”趙婆婆喊道。
幾個膽大的立即衝上前,拉住建軍就往回拖。建軍嘶吼著,聲音忽而是他自己的,忽而又變成那尖細的怪聲:“我的身子!給我身子!”
就在這時,那座被刨開一角的墳裡,突然伸出一隻乾枯的手!那手分明是骨架包著層皮,在月光下白得嚇人!
眾人都嚇呆了,拖著建軍連連後退。
趙婆婆卻不慌不忙,又快速剪了個紙人,滴血畫符,念咒後拋向那隻手。紙人貼在枯手上,竟燃燒起來,發出幽幽的藍火。那隻手猛地縮回墳中,地下傳來一聲沉悶的哀嚎。
“走!快走!”趙婆婆命令道。
我們拖著不斷掙紮的建軍,連滾帶爬地跑下啞巴嶺。直到嶺下,建軍才突然癱軟,昏死過去。
回到張家,建軍依舊昏迷,但高燒退了些。趙婆婆又做了場法事,說是把魂招回來了。她囑咐張光才,連續七天在院子四角撒糯米,晚上在建軍床頭點長明燈。
第二天建軍就醒了,雖然虛弱,但神誌清醒了。問他記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他一臉茫然,隻記得那晚在啞巴嶺上睡著了,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穿長衫的男人請他去看紙人紙馬。
這件事後,全村集資請趙婆婆做了場大法事,在啞巴嶺老榆樹下燒了整整三筐紙人紙馬。趙婆婆還特意紮了個三尺高的紙人,穿著長衫,手拿紙紮工具,畫著慈眉善目,說是代表紮紙匠的本尊,燒給它讓它安心上路。
自此之後,啞巴嶺似乎真的安寧了許多,偶爾有人白天路過,也不再覺得那麼陰冷了。但村裡人還是敬而遠之,畢竟有些記憶,不是那麼容易消散的。
建軍徹底改了性子,不再嚷嚷什麼迷信科學,甚至每年清明還會偷偷去嶺下燒點紙錢。有次喝酒後,他偷偷告訴我,其實那晚他記得一些片段:月光下,那些紙人空洞的眼睛;還有墳中伸出的那隻枯手...
“最可怕的是,”建軍壓低聲音說,“在夢裡,那紮紙匠說他不想害人,隻是太寂寞了,想找人做個伴。它給我看了那麼多漂亮的紙人紙馬,說隻要留下陪它,就能教我紮紙人的手藝...”
他沒再說下去。
後來我離開家鄉多年,去年回去探親,發現啞巴嶺變了樣——老榆樹被雷劈了一半,焦黑歪斜著。嶺下立了塊小牌子,說是文物保護單位。問了才知道,有專家來考察,說那墳裡埋的是晚清民間藝術家,紮紙手藝堪稱一絕,要保護起來。
村裡開發了旅遊項目,城裡人來參觀“古代紙紮藝術大師之墓”,聽導遊編造些才子懷才不遇的浪漫故事。卻沒人那個月圓之夜,紙人環繞的恐怖場景。
隻有我們這些經曆過的人還記得,但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直到今年清明,我回村掃墓,碰見了五十好幾的建軍。酒過三巡,他忽然壓低聲音說:“前幾天我又夢到他了。”
“誰?”
“那個紮紙匠。”建軍眼神有些恍惚,“在夢裡,他還是穿著那件長衫,站在老榆樹下,身邊圍著好多紙人。他說...謝謝我還記得給他燒紙...”
我背後升起一股寒意,強笑道:“就是個夢而已。”
建軍搖搖頭,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也許吧。”
臨走時,他塞給我一個小紙人,做工粗糙,明顯是生手糊的:“留著吧,辟邪。”
我拿著那個小紙人,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回到城裡,我把它扔進了抽屜深處,沒再理會。
直到昨晚,我半夜醒來,隱約聽到書房裡有輕微聲音。我以為是老鼠,起身查看。
書房門虛掩著,透過門縫,我看到抽屜不知何時打開了,那個小紙人躺在書桌上,旁邊散落著幾張廢紙。
而桌麵上,多了一個新紮的小紙人,比原來那個精致多了,仿佛正在對著我微笑。
我大駭,把兩個紙人拿起來,跑出公寓,連夜丟到街麵的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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