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釺撬進棺蓋縫隙,幾個後生一齊用力。“嘎吱”一聲,棺蓋被撬開了一條縫。
沒有異味,沒有腐敗的氣息。
棺蓋被徹底推開。
所有人,包括站得稍遠的村長和七叔公,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棺材裡,是空的。
沒有屍體,沒有骨骸,沒有衣冠,甚至連一點躺過人的痕跡都沒有。棺底乾乾淨淨,隻有一層極細的、像是灰塵的細微粉末,鋪了薄薄一層。
柏木棺材厚重,黑漆金邊,在午後陽光下甚至有些刺眼。但裡麵空空如也。
陳三爺,連人帶衣服,就這麼徹底沒了。不是腐爛,不是被偷,是消失了,或者……根本就沒被裝進來?
可下葬那天,明明是親眼看著入殮,釘的棺啊!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這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死人怎麼會不見?棺材怎麼會是空的?
“封……封上!”村長聲音發顫,臉色蒼白,“趕緊埋回去!”
後生們手忙腳亂地把棺蓋推回去,胡亂地把黃土重新填進墳坑。每個人的動作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慌。這一次,墳土很容易就堆了起來,甚至堆得又高又圓,異常順利,仿佛下麵的東西終於不再抗拒,或者說,下麵的東西已經不在那裡了。
空棺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全村,恐懼達到了頂點。那個黑影不再局限於摸家畜,開始靠近人的住所。
先是半夜聽到窗外有聲音,像是極輕極輕的腳步聲,又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拖曳。然後有人起夜時,會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個黑影靜靜地站在院子角落,或者影影綽綽地貼在彆人的窗戶外麵,朝裡“看”。它依舊不轉身,不靠近,也不遠離。
最嚇人的是村尾的孤老婆子徐婆。她半夜驚醒,看見那黑影就站在她床前,乾瘦的身形,微微佝僂著,一隻乾枯的手正緩緩地、輕輕地朝著她的胸口伸過來,似乎想摸一摸什麼。徐婆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那黑影頓了一下,像一陣被驚擾的煙,倏地一下縮回手,直挺挺地飄起,穿透牆壁消失了。徐婆沒病沒痛,但接下來好幾天,她都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像是丟掉了什麼極重要的東西,整個人輕飄飄的,踩在地上都不踏實。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燒紙念叨能解決的了。村裡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輕飄飄”的陳三爺。
七叔公被請到了祠堂。老人沉默了很久,才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緩緩開口:“老三這是‘輕’得沒了根。尋常法子趕不走他,他也算不上是惡鬼,就是……就是太輕了,輕得讓人害怕。”
“那咋辦?總不能讓他這麼一直摸下去!”
“得給他個‘重’東西,”七叔公說,“讓他沾上,沉下去。”
“啥重東西?”
七叔公的目光掃過祠堂:“得是他生前最惦記,但又從來沒真正擁有過的‘重’東西。”
眾人麵麵相覷。陳三爺光棍一生,窮困潦倒,他惦記啥?錢?女人?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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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七叔想了很久,終於開口,“他這輩子,最缺的就是個沉甸甸的‘家’。”
於是,村裡人湊錢湊物,請了手藝最好的老木匠,連夜趕製了一個微縮的院落模型。有堂屋,有廂房,有小小的院牆和院門,院子裡甚至還有更小的石磨、雞窩。一應物件,俱全無比。用的都是實打實的厚實木料,整個模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模型被放在了陳三爺空墳前,燒了香,上了供,村長帶頭念叨:“三爺啊,回來吧,給您送個家,沉甸甸的家,您就在裡頭安安生生地待著吧……”
儀式結束後,村裡人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
那輕飄飄的黑影,果然再沒出現。
雞鴨牲口安然無恙,夜裡也不再聽到奇怪的聲響。似乎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大約過了半個月,有膽大的後生好奇,又偷偷跑去陳三爺的墳山看。
那微縮的院落模型還好好地擺在墳頭前,隻是看上去有些舊了,落了灰。他湊近了仔細瞧,發現那小小的堂屋門裡,似乎多了一點極細微的灰塵,像是有人住過的痕跡。而整個模型,似乎比當初放下時,更沉了一些。
後生沒敢多留,跑回了村裡。
消息傳開,大家心裡都明白,陳三爺大概是找到了他的“重”,終於沉下去,安生了。
村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自此多了個不成文的規矩——給人送葬時,棺木一定要做得足夠沉,下葬時一定要壓得實實在在。老人們常念叨:人死如燈滅,就得沉沉地睡下去,千萬彆太輕了。
輕了,就怕沉不下去,要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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