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開春,我和婆娘胡蘭在峨眉山後山挖藥草。這年頭藥材價錢見漲,特彆是野生天麻、重樓這些,一斤能賣上千塊。胡蘭扭著肥屁股一邊爬山一邊抱怨:“砍腦殼的,熱死仙人板板,你龜兒非要往深山裡鑽!”
“你懂個錘子!”我抹了把汗,“前幾日李老四挖到一窩重樓,賣了八千多。你不想蓋新房嘍?”
胡蘭啐了一口,但還是跟了上來。她雖嘴臭,但乾活是一把好手,眼睛尖得很,啥子草藥都逃不過她的法眼。而且水多,整起來巴適得板。
我們越走越深,到了老林子裡。這裡樹高林密,陽光隻能從縫隙裡漏點兒下來,明明是大白天,卻陰冷得很。
“這地方邪門兒哦,”胡蘭壓低聲音,“聽說以前有個采藥的在這兒丟了魂,回去就瘋了。”
“少雞巴胡說,”我嘴上硬,心裡卻發毛,“自己嚇自己。”
就在半下午時分,我在一處陡坡下看到了幾株重樓,長得正好。我喜出望外,連忙往下爬。坡陡得很,我抓著樹根慢慢下去。
突然,我手抓的那根樹根鬆了,我整個人往下滑了好幾米,幸好被一塊大石頭擋住。等我爬起來,發現手上擦破了皮,血淋淋的。
“你狗日的沒事吧?”胡蘭在上麵喊。
“沒事兒,”我回喊,“找到好東西了!”
我正要挖那些重樓,卻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好像有人盯著我看。我猛地回頭——啥也沒有,隻有密密麻麻的樹和亂石。
但那種感覺越來越強,我脊梁骨都涼了。我加快速度挖藥,手卻抖得厲害。
忽然,我瞥見不遠處石縫裡有樣東西。我湊近一看,是個舊木匣子,半埋在土裡。貪心一起,我就把它挖了出來。
匣子鎖著,但已經爛得差不多了。我砸開它,裡麵隻有一麵小銅鏡,鏡麵模糊不清。我罵了句“日你先人”,還以為有啥寶貝呢。我把鏡子揣兜裡,盒子隨手扔了。
挖完藥,我爬回坡上。胡蘭看我臉色不對,問:“你娃咋個了?臉白得像死人。”
“放你媽的屁,”我罵回去,但心裡直打鼓,“趕緊下山,天要黑了。”
下山路上,我總覺得後麵有東西跟著,回頭看又啥都沒有。林子裡靜得出奇,連鳥叫都沒得了。
快到山腳時,我突然渾身一冷,打了個哆嗦,然後就覺得頭暈眼花,耳邊嗡嗡響。
“你咋個了?”胡蘭扶住我,“看你狗日的腳都軟了。”
“沒…沒事,”我嘴硬,“就是累球了。”
那晚回到家,我就發起高燒,胡言亂語。胡蘭給我灌了退燒藥,但一點用都沒得。第二天,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眼睛直勾勾的,嘴裡念叨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胡蘭急了,跑去請村頭的王神婆。王神婆八十多了,乾瘦得像根柴。
她一來我屋頭,就皺起眉頭:“屋頭有陰氣。”
她看了看我的情況,又掐指算了算,然後問胡蘭:“他是不是從山裡帶了東西回來?”
胡蘭這才想起,從我褲兜裡翻出那麵銅鏡。王神婆一看,倒吸一口冷氣:“背時的!葬鏡都敢拿!埋死人時放在棺材裡的!你男人動了死人的東西,魂被扣住了!”
胡蘭當場就哭了:“那咋個辦嘛?這龜兒子的要死了我不就成寡婦了!”
王神婆沉吟半晌,說:“隻有一個辦法,今晚子時,必須去他丟魂的地方叫魂。你跟我一起去,要至親的人叫才靈。”
胡蘭嚇壞了:“半夜去老林子?遇到熊瞎子咋辦?”
“瓜婆娘,給你一逼兜,現在哪還有熊瞎子?再說不去的話,你男人就成行屍走肉了,”王神婆冷冷地說,“你自己看著辦。”
胡蘭一咬牙:“去!日他先人板板,死了就跟這龜兒子做鬼鴛鴦。”
半夜十一點,王神婆和胡蘭準備出發。王神婆讓胡蘭帶上我的一件貼身衣服,還有一碗米飯、三炷香。
胡蘭穿得厚厚的,還是抖得厲害:“王婆婆,這……這能行麼?”
“莫說話,”王神婆神色凝重,“跟著我走,不管聽到啥子看到啥子,都不要回頭,不要答應。”
月光慘白,照得山路像一條灰白的帶子。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山裡走。林子裡靜得可怕,隻有她們的腳步聲和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