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秀芹又被弄醒了。成勇比前一天更粗魯,近乎撕扯,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黏膩感。他嘴裡嘟囔著含混不清的詞,不再是平時那些直白的粗話,反而像是……
秀芹猛地聽清了一句——“……莊東頭那棵老槐樹底下……東西……該拿了……”
她如墜冰窟!
莊東頭老槐樹!李堂忠生前有一次喝醉了,拉著成勇嘮叨,說他這輩子攢了點“體己”,藏莊東頭老槐樹底下去了,等以後……這話當時秀芹當笑話聽,成勇還不耐煩地打斷了老爺子。
現在……
“成勇……你說啥?”秀芹顫抖著問。
身上的男人動作一停,渾濁的眼睛在黑暗裡盯著她,半晌,嗤笑一聲:“沒啥。”然後更加用力地動作起來,仿佛要把什麼念頭撞碎。
秀芹不再覺得這是安慰,隻覺得恐怖。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塊地,被用陌生的、令人恐懼的方式犁著。
第三天,秀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不敢看成勇,不敢一個人呆在屋裡,那若有若無的煙葉味,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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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觀察成勇。他走路時,背似乎沒有以前挺得直了,微微佝僂著,像李堂忠。他蹲在門口吃飯時,姿勢和李堂忠一模一樣。他甚至拿起旱煙袋,笨拙地試圖往裡塞煙葉——成勇以前從不抽旱煙!
恐懼攫住了秀芹。一個可怕的、荒謬的念頭,在她腦子裡生根發芽,瘋長到讓她窒息。
借屍還魂……
王仙姑說的“引子”,引的不是魂歸地府,而是……魂附人身?!那旱煙袋,是李堂忠最貼身的東西,沾滿他的氣息……王仙姑要那公雞,是不是因為公雞陽氣盛,能克住什麼?而用了這陰氣重的舊物,王仙姑老糊塗了,反而……
她不敢想下去。
傍晚,成勇突然說要去莊東頭老槐樹那邊轉轉,說心裡悶得慌。
秀芹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拉住他:“不準去!天快黑了,那邊沒人!”
“成勇”轉過頭,看著她,臉上是一種奇怪的、混合著成勇五官和李堂忠表情的神氣:“咋?你怕啥?那老槐樹又吃不了人。”他力氣大得驚人,輕易甩開秀芹,徑直往外走。
秀芹癱坐在地上,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裡。
天徹底黑透了,“成勇”還沒有回來。
秀芹縮在炕上,瑟瑟發抖。屋子裡死寂一片,那煙味,好像越來越濃了。
她想起王仙姑那天臨走時的眼神,想起那件染血的褂子,想起失蹤的公雞……所有碎片拚湊起來,指向一個毛骨悚然的真相。
“哢噠。”
輕微的聲響,再次從炕沿下傳來。
秀芹猛地一顫。
“哢噠……哢噠……”
聲音持續著,不緊不慢,像一個耐心的老農,在磕著煙鍋裡的灰。
然後,是一陣極其緩慢的、拖遝的腳步聲,從外屋傳來,越來越近,停在房門門簾外。
門簾被一隻蒼白的手掀開。
“成勇”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裡空洞洞的,手裡緊緊攥著那個烏木旱煙袋。他身上沾著泥土,像是剛從什麼地方刨挖出來。
他直勾勾地看著秀芹,嘴角慢慢咧開一個僵硬的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
那不是成勇的笑。
是李堂忠的。
“……找到了……”他喉嚨裡發出一種摩擦般的、含混的聲音,既像成勇,又像堂忠,“……我的……體己……”
秀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縮到炕角,用被子死死蒙住頭。她能聽到那拖遝的腳步聲走進來,停在炕邊。能感覺到那沉甸甸的、冰冷的視線落在被子上。
被子被輕輕拉扯。
秀芹死命拽住,牙齒咯咯作響。
那拉扯的力量停了。
然後,她聽到極其輕微的、仿佛貼著她耳朵響起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煙臭和泥土味:
“……秀啊……彆怕爹……”
“……成勇這身子……暖和著呢……”
聲音低啞,扭曲,充滿了非人的惡意和一種冰冷的滿足。
秀芹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成勇”躺在她身邊,睡得正沉,打著鼾。那鼾聲,卻變成了李堂忠那種拉風箱似的、帶著痰音的呼嚕。
他一隻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個旱煙袋。另一隻手的手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褐色的泥土。
秀芹連滾帶爬地逃下炕,衝出屋子,衝到院子裡。清晨的陽光明亮刺眼,照著遠處的青山綠田,屋頂炊煙嫋嫋,雞鳴狗叫,一片生機勃勃的鄉村美景。
可她隻覺得冷,刺骨的冷。
她回頭,看向那間黑黢黢的屋子。
她知道,她的丈夫李成勇,再也不會從那裡走出來了。
走出來的是彆的東西。
一個用她男人的血肉皮囊,裝著的,從冰冷墳墓裡爬回來的,不肯安息的舊魂。
日子還得過。李莊的太陽照常升起,落下,麥子一天天黃了。
“成勇”似乎很正常,下地乾活,和人打招呼,隻是話變少了,性子也變得陰鬱沉悶,活脫脫另一個李堂忠。他偶爾會抽旱煙,姿勢和堂忠一模一樣。沒人覺得太奇怪,兒子像爹,天經地義。
隻有秀芹知道,夜裡睡在她旁邊的,是什麼東西。那東西會用成勇的身體和她辦事,動作卻完全是另一個人的,帶著一種陳腐的、令人作嘔的貪婪。事後,還會用那種含糊的聲音,在她耳邊念叨些過去的舊事,都是李堂忠的記憶。
她試過逃跑,被捉回來扒光了打。“成勇”打她和乾她時,眼神裡的冷酷和殘忍,是以前的成勇絕不會有的。
她試過把那旱煙袋偷出來扔掉。第二天,它總會出現在枕頭邊上,銅煙鍋冰涼。
她甚至試過在那東西睡著時,拿菜刀比劃。可那是成勇的身體,成勇的臉。她下不去手。
她徹底絕望了,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花,迅速枯萎乾癟。
有時,她會呆呆地坐在門檻上,看著“成勇”在院裡劈柴。陽光照在他結實的臂膀上,汗水沿著成勇熟悉的輪廓滑落。有那麼一瞬間,她會恍惚,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然後,“成勇”會抬起頭,看她一眼。那眼神,渾濁,陰冷,像深不見底的老潭水。
於是她知道,噩夢醒不了了。
真正的李成勇,被他爹的魂,困在了自己的皮囊裡,日夜不得超生。而她,被一個頂著丈夫麵孔的鬼,囚禁在了這看似平靜的農家小院裡,直至枯死。
夏深了,知了叫得撕心裂肺。麥浪滾滾,一片金黃,眼看又是一個豐收年。
山村依舊美得如詩如畫。
隻是這畫裡,藏了一個借屍還魂的鬼,一個生不如死的活人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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