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住他的嘴,眼淚掉下來:“胡說啥!有門檻攔著呢!”
他抓住我的手,眼神空洞:“攔得住一時……怕攔不住一世……那東西……怨氣太重了……”
村裡關於張屠戶死因的閒話越來越多。有人說他死前曾吹牛,說自家祖上傳下個小金佛,值大錢,就埋在家裡門檻下麵。也有人說,他根本不是被嚇死的,是被人害的,因為有人看見他死的那天傍晚,跟一個黑影在我們家附近拉扯。流言像瘟疫一樣擴散,但沒人敢深究。
又一個悶熱的夜晚。空氣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半夜,我被一陣急促的抓撓聲驚醒,這次無比清晰,就是從門板外傳來的!吱嘎……吱嘎……像是用骨頭在反複刮擦木頭。
鐵柱也醒了,他猛地坐起,抄起早就放在炕頭的柴刀,跳下炕,赤紅著眼晴衝到門後,對著門板瘋狂地吼罵:“滾!給老子滾!操你娘的!再不滾老子劈了你!”
抓撓聲停了。
但下一秒,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響起。很低,很沉,不像人發出的,更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一下,又一下,撞擊著門檻外麵的地麵。嘭……嘭……嘭……
伴隨著撞擊,門檻開始輕微震動。橫在後麵的柴刀,被震得輕輕跳動,發出細微的金屬顫音。
我嚇得縮在炕角,死死捂住嘴。鐵柱舉著柴刀,僵在門後,額頭青筋暴起,汗水順著臉頰流下。
那撞擊聲持續著,不緊不慢,充滿了固執的力量。門檻的震動越來越明顯。門楣上的灰簌簌落下。
它進不來。我知道。婆婆說過,門檻能擋鬼。那東西被攔在外麵。
但它好像……在試探?或者在消耗什麼?
突然,撞擊聲停了。萬籟俱寂。
我和鐵柱對視一眼,不敢動彈。
這時,一陣極細微的沙沙聲,貼著門縫響起。像是有東西,正從門外的泥地上,慢慢地、仔細地……拂過。
它在摸門檻?
鐵柱的臉色在黑暗中慘白如紙。他握著柴刀的手,抖得厲害。
沙沙聲也停了。然後,那拖遝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沒有絲毫停留,慢慢地,一步步,拖遠了。
院子裡徹底恢複了寂靜。隻有夏蟲重新開始鳴叫。
它走了。
鐵柱像被抽乾了力氣,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柴刀“哐當”一聲掉在身邊。我連滾帶爬地下炕,撲過去抱住他,發現他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冰涼。
“它……它剛才不是在撞門……”鐵柱眼神發直,喃喃地說,“它是在……量……”
“量什麼?”我聲音發顫。
他轉過頭,看著我,瞳孔深處是無法形容的恐懼:“量咱們家的門檻……有多高……”
天快亮時,我們才敢稍微闔眼。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婆婆的聲音,很遠,又很近:“……擋鬼……擋的是橫死鬼……怨氣不散,惦記著活人的生氣……門檻高,它跨不過……但要是讓它找準了地方,磨低了……”
我猛地驚醒,窗外天已蒙蒙亮。
第二天,我和鐵柱仔細檢查了門檻和門口的地麵。門檻完好無損。但就在門檻正前方一步遠的位置,泥地上,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圓形的凹陷,邊緣光滑,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反複砸擊過。
從那天起,那腳步聲再沒出現過。村裡也再沒發生怪事。王老六的寡妻很快帶著孩子改嫁走了,張屠戶的屋子徹底荒廢。生活似乎恢複了平靜。
但我和鐵柱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我們加固了門檻,依舊每晚用柴刀攔著門檻,誰也不敢忘記。鐵柱夜裡抱著我時,偶爾還會下意識地看向門口,眼神裡殘留著驚懼。
很多年後,婆婆去世了。整理她遺物時,我在她枕頭下發現一本破舊的手抄冊子,用麻線縫著,紙頁發黃。裡麵用歪扭的字跡記錄著黑水村曆代流傳的禁忌和怪談。在一頁關於“擋煞”的記載旁,有一行小字,墨跡很新,像是婆婆臨終前添上去的:
“癸卯年夏,張氏屠戶橫死,怨氣聚而不散,夜夜徘徊。幸得鐵柱家門楣高峻,內置利刃,終阻其於外。然邪祟臨去,曾丈量門檻高度,其意不明,當為後戒。”
合上冊子,我走到院門口,夕陽把門檻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用手摸了摸那油黑發亮的木頭,中間被無數雙腳磨出的凹陷,似乎比記憶中,又深了那麼一點點。
黑水村的夜晚,依舊需要高高的門檻。隻是村裡的怪談,又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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