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胖子心裡一酸,差點就要走過去。劉姐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痛得他齜牙咧嘴:“看你媽看!那是假的!鬼迷眼!念清心咒!”
趙胖子趕緊凝神念咒,再看去,哪有什麼爹娘,隻有兩棵枯樹。
沒走幾步,劉姐也僵住了,她看到她早夭的弟弟在霧裡哭喊:“姐,我冷,我好冷……”
趙胖子見狀,抓起一把朱砂就拍在劉姐後心:“婆娘!醒醒!你弟早投胎去了!”
劉姐渾身一抖,回過神來,眼圈有點紅,但馬上罵道:“狗日的,下手這麼重!老娘跟你沒完!”
兩人互相罵著,互相提醒著,不斷用各種土法子幫那五個漢子保持清醒。這段五裡路,走得比五十年還長。陰風陣陣,鬼影幢幢,貢品上的豬頭羊頭,在綠油油的火光下,表情好像都在詭異地笑。
終於到了預定的十字路口。趙胖子讓漢子們把“稻草船”和貢品放下,堆上大量紙錢。他點燃符紙,扔進紙堆,大吼一聲:“吃飽喝足,上路莫回頭!送……”
火光衝天而起,驅散了些許霧氣。周圍的詭異聲音漸漸遠去,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陰冷感也開始消散。
儀式成功了。
回去的路上,霧氣散了,月光照下來,山路清晰可見。雖然累得快散架,但大家心裡都鬆了口氣。那五個漢子對趙胖子和劉姐佩服得五體投地。
回到村裡,天都快亮了。村民們聽說鬼送走了,歡天喜地。王村長說話算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報酬:兩百塊錢,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豬腿,一條肥嫩的羊腿,還有完整的羊頭和豬頭,好幾大筐新鮮水靈的大白菜、土豆和包穀。
趙胖子和劉姐看著這麼多東西,眼睛都直了,笑得合不攏嘴,剛才的驚嚇全忘了。
“哎呀呀,王村長,這怎麼好意思……”趙胖子假意推辭,手已經摸上了豬腿。
“應該的!應該的!你們是全村的大恩人!”王村長憨厚地笑著。
兩人把錢還給村民,這些東西就足夠了。他們笑得合不攏嘴,把東西一樣樣搬上三輪摩托的後鬥,堆得滿滿的。劉姐摸著那羊頭,已經開始盤算怎麼做羊頭肉,趙胖子則想著紅燒豬腿的滋味。
就在他們得意洋洋,準備發動車子離開時,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七八條村裡的大狗!這些狗可能覺得自己的骨頭被兩人拿走了,也可能是護地盤,對著這兩個陌生人狂吠起來,齜牙咧嘴地就往上撲!
“哎喲喂!哪來的瘋狗!”趙胖子嚇得魂飛魄散。
劉姐尖叫著跳上摩托:“龜兒子!快開車!要是咬了老娘的屁股,半年不讓你日!”
趙胖子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油門一擰,三輪摩托冒著黑煙,顛簸著衝了出去。那群狗還在後麵緊追不舍,汪汪亂叫。
趙胖子把油門擰到底,破摩托在山路上狂奔。劉姐緊緊抓著車框,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狗群,拍著胸口後怕地罵:“嚇死老娘了!這群瘟狗!差點到嘴的肉就飛了!”
趙胖子也驚魂未定,扶著車把的手還在微微發抖:“媽的,比送鬼還嚇人!這柳樹村,邪門!連狗都這麼凶……”
他嘴裡罵罵咧咧,三輪摩托“突突”地行駛在清晨的鄉間土路上。晨霧像輕紗一樣籠罩著田野,路邊的野草掛滿了晶瑩的露珠,在初升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空氣清冽,帶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忽然,趙胖子不罵了,他望著前方霧氣繚繞的道路,像是想起了什麼,那雙平時總是透著精明和倦怠的小眼睛裡,閃過一絲少見的光亮。他清了清嗓子,竟帶著點抑揚頓挫的調子吟詩一首:
“賦性生來本野流,手提竹杖過通州。
飯籃向曉迎殘月,歌板臨風唱晚秋。
兩腳踢翻塵世路,一肩擔儘古今愁。
而今不受嗟來食,村犬何須吠不休。”
他聲音不高,帶著點沙啞,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破摩托的“突突”聲仿佛成了伴奏。劉姐正準備習慣性地懟他一句“又發什麼神經”,卻猛地頓住了。
她側過頭,看著趙胖子被晨光勾勒出的側臉,那肥膩的輪廓在光暈裡似乎柔和了些許。這一瞬間,她仿佛透過眼前這個一身膘、滿口川罵的油膩中年男人,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雖然窮得叮當響,卻喜歡抱著本破詩集、在江邊對著落日胡說八道的年輕人。那時候,他就是憑著這點不著調的“才氣”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勁兒,把她從娘家騙了出來。
摩托顛簸了一下,劉姐回過神,心裡頭那股因為被狗追而冒起的火氣,莫名其妙地就散了。她沒再罵人,隻是悄悄地把手搭在了趙胖子油膩的腰帶上,稍微緊了緊,嘴裡極輕地哼了一聲:“酸不拉幾的……開你的車吧,看著點路!”
趙胖子似乎笑了笑,沒說話,加大了油門。破摩托載著他們和滿車的收獲,衝破晨霧,沿著灑滿金光、露珠閃爍的土路,朝著他們那個雖然破舊卻可以暫時安身的小店,晃晃悠悠地駛去。車鬥裡的豬頭羊頭隨著顛簸輕輕晃動,像是在為他們這狼狽又充實、驚險又帶著一絲甜味的歸途點頭致意。
日子,總算又有點盼頭了。至於下次還會遇到什麼邪門事,誰管他呢,先回家把豬腿燉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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