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手裡的黑疙瘩在月光下泛著油光,林霄鼻尖一動就聞出了味道——是倉庫裡封存的硝化甘油軟膏,原本是給凍傷士兵塗手的,這老東西居然拿來當爆破物。
“這玩意兒威力咋樣?”金雪的槍口始終沒離開腳步聲來的方向,手指在扳機護圈上摩挲,指腹的繭子刮得金屬哢啦響。
“你見過倉庫那台液壓機壓核桃不?”老周捏著軟膏邊緣往石頭縫裡塞,嘴角咧得能看見後槽牙,“這玩意兒一炸,方圓五米內的石頭都得變成核桃渣。”他從褲兜裡摸出截導火索,居然是倉庫捆紮帶改的,“延時三十秒,夠咱們挪到下道坡。”
腳步聲越來越近,藍軍士兵的說話聲清晰可聞。一個粗嗓門抱怨著:“媽的搜什麼搜,剛才那夥人肯定跑遠了,說不定早鑽哪個耗子洞了。”另一個聲音接茬:“連長說了,找不到人就讓咱們去扛炮彈,上次幫後勤搬彈藥箱,我肩膀現在還酸呢。”
林霄心裡一動。藍軍的後勤體係跟倉庫運作邏輯高度重合,扛炮彈的抱怨說明他們的體力快到極限了,就像倉庫搬運工連續搬三小時貨箱後的狀態。他衝金雪比了個手勢,兩人分左右包抄,老周則攥著導火索,眼睛盯著腕表秒針——那表還是倉庫盤點時發的,防水防震,此刻秒針跳動的嗒嗒聲比心跳還響。
“三、二、一——”老周猛拽導火索,火苗竄起的瞬間,三人同時滾下斜坡。
爆炸聲震得耳膜嗡嗡響,泥土混著碎石劈頭蓋臉砸下來。林霄抹了把臉,看見坡上的灌木叢被炸得七零八落,藍軍的慘叫聲裡混著骨頭斷裂的脆響,像極了倉庫裡被液壓機壓碎的廢鐵。
“走!”他拽起金雪往密林深處跑,老周跟在後麵,還不忘回頭喊:“記住了!這叫‘軟膏炸碉堡’,比倉庫那套消防演習刺激多了!”
跑出沒多遠,金雪突然拽住他。她的夜視儀裡映出十幾個紅點,正從三個方向往這邊聚攏,是藍軍的支援部隊。“被包圍了。”她低聲說,步槍保險栓哢嗒輕響,“至少一個排。”
林霄摸出倉庫的指北針,指針在磁場乾擾下微微晃動。他突然想起這片林子的地形——跟倉庫後山的地貌一模一樣,西北方有片斷崖,下麵是采石場的深坑,是天然的屏障。“往西北走,那邊有斷崖。”
三人剛鑽進一片鬆樹林,身後就傳來密集的槍聲。子彈打在鬆樹上,鬆針簌簌往下掉,像倉庫漏雨時的天花板。老周突然停下,解下背包往地上一倒,罐頭、扳手、備用電池滾了一地。“給他們留份大禮。”他把幾顆手榴彈的引線纏在樹枝上,“這叫‘絆線雷’,倉庫防賊用的升級版。”
果然,身後很快傳來手榴彈的爆炸聲和藍軍的咒罵。“哈哈哈!炸懵了吧!”老周笑得直不起腰,“知道什麼叫民間智慧不?這比你們軍校教的戰術管用!”
林霄卻笑不出來。夜視儀裡的紅點越來越近,藍軍顯然配備了熱成像儀,他們的體溫在儀器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就像倉庫裡沒關緊的冰箱,冷氣外泄瞞不過紅外傳感器。
“脫外套。”他突然命令道,自己先把作訓服脫了,隻穿件背心,“降低熱源麵積,跟倉庫的降溫扇原理一樣。”金雪和老周也跟著照做,裸露的皮膚在夜風裡起了層雞皮疙瘩。
斷崖很快出現在眼前,黑黢黢的像頭蟄伏的巨獸。下麵傳來水流聲,應該是采石場積水形成的深潭。林霄往下扔了塊石頭,三秒後才聽見落水聲,深度至少十米。
“跳嗎?”金雪的聲音有點發顫,她恐高,上次倉庫盤點爬貨架都嚇得臉色發白。
林霄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的槍聲突然停了。藍軍的喊話聲傳來:“前麵的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保證優待俘虜!”是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軍官特有的傲慢。
老周突然站起來,對著聲音來源大喊:“優待?你們倉庫的罐頭都過期半年了,還好意思說優待?”他這話是故意的——藍軍後勤倉庫的罐頭確實有批過期的,上周盤點時他親眼看見的。
對方果然愣了一下,喊話的語氣都變了:“你怎麼知道……”
就是現在!林霄拽著金雪縱身躍下,老周緊隨其後。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林霄聽見藍軍的驚呼和槍聲,子彈在耳邊呼嘯而過,像倉庫裡失控的電鋸。
落水的衝擊讓林霄瞬間窒息,冰冷的湖水像無數根針往骨頭縫裡鑽。他掙紮著浮出水麵,看見金雪和老周也冒了出來,正往岸邊遊。藍軍的手電筒光柱在崖頂晃動,卻沒人敢跳下來——他們不知道水有多深,就像倉庫裡的人不敢碰沒貼標簽的化學品。
“往那邊遊!”林霄指著對岸的岩洞,那洞口被藤蔓遮掩,像倉庫裡隱蔽的儲藏室。三人奮力遊過去,爬上岸時渾身濕透,牙齒凍得咯咯響。
岩洞裡漆黑潮濕,能聽見水滴落在石筍上的滴答聲,像倉庫漏水的水龍頭。林霄摸出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他們看見洞壁上畫著些奇怪的符號——是采石場工人留下的,標記著安全通道,跟倉庫的應急出口標識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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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能通出去。”林霄指著其中一個符號,那是個箭頭,指向洞深處,“跟倉庫的消防通道一樣,連通著外麵的公路。”
三人剛往洞裡走了沒幾步,老周突然“哎喲”一聲。他的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打火機照過去,是具骷髏,身上還穿著舊式工裝,應該是當年采石場的遇難工人。
“晦氣。”老周踢了踢骷髏的腿骨,“這哥們兒比倉庫那台報廢銑床歲數還大。”話音未落,骷髏的胸腔裡突然傳來哢啦聲,是顆手榴彈!引線不知被什麼東西勾住了,正冒著青煙。
“臥倒!”林霄把金雪撲倒在地,老周也跟著滾到一邊。手榴彈在狹小的岩洞裡炸開,衝擊波把火苗都震滅了,碎石像冰雹般砸下來。
“他娘的!”老周的罵聲裡帶著咳嗽,“這叫‘骷髏藏雷’?比倉庫的聲控燈還靈!”
林霄摸出備用打火機,剛想點燃,就聽見洞口傳來腳步聲。藍軍居然也下來了,正舉著手電筒往洞裡照,光柱在岩壁上晃來晃去,像倉庫巡邏隊的探照燈。
“快撤。”他拽著金雪往洞深處跑,老周殿後,時不時往地上扔些碎石,製造聲音乾擾。洞道越來越窄,隻能側身通過,岩壁上的鐘乳石刮得衣服嘶嘶作響,像倉庫裡被老鼠啃過的麻袋。
突然,前方出現一絲光亮。是出口!林霄加快腳步,卻在拐角處停住了——出口被鐵絲網封死了,上麵掛著塊警示牌:“危險勿入”,跟倉庫報廢車間的封條一模一樣。
“這下完了。”老周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前有鐵絲網,後有追兵,這叫‘甕中捉鱉’不?”
林霄卻盯著鐵絲網的鎖眼——是老式掛鎖,跟倉庫工具房的鎖同款。他摸出老周的萬能鑰匙,那是倉庫配的,能開百分之八十的鎖。“讓開。”他蹲下身子,鑰匙插進鎖眼的瞬間,突然想起倉庫老保管員的話:“開鎖跟做人一樣,得找對角度,用對力氣。”
哢噠一聲,鎖開了。林霄剛想扯掉鐵絲網,就聽見身後傳來藍軍的喊叫:“他們在那兒!彆讓他們跑了!”
三人鑽出出口時,發現自己站在公路旁的排水溝裡。一輛藍軍的裝甲車正沿著公路巡邏,探照燈掃過來的瞬間,林霄拽著金雪和老周滾進了排水溝的雜草裡。
裝甲車的履帶碾過路麵的震動傳進骨頭裡,像倉庫裡那台重型衝壓機。林霄看見車身上的編號——藍軍後勤保障旅,跟他們之前“借”來的越野車同屬一個單位。
“有了。”他突然笑了,指著裝甲車的輪胎,“那是真空胎,跟倉庫叉車的輪胎型號一樣,最怕尖銳物。”
老周立刻明白了,摸出隨身攜帶的鋼釘——是拆鐵軌時順手揣的,“這叫‘釘胎阻敵’,比倉庫的路障好用多了。”他趁著裝甲車轉彎的間隙,飛快地往路麵撒了一把鋼釘,動作熟練得像倉庫釘木箱的老師傅。
果然,裝甲車剛開出沒多遠,就傳來輪胎漏氣的嘶嘶聲。司機罵罵咧咧地停車檢查,探照燈照在路麵上,鋼釘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走!”林霄拽著兩人衝上公路,鑽進了對麵的玉米地。玉米秸稈劃過衣服的聲音裡,他聽見裝甲車的無線電在喊:“請求支援!輪胎被紮了!位置在三號公路,懷疑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