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庫的鐵門被撬開時,一股白霧裹著寒氣撲麵而來,林霄右腿的傷口突然像被冰錐紮了下,疼得他齜牙咧嘴。金雪舉著從倉庫摸來的應急燈,光柱掃過一排排凍得硬邦邦的豬肉,在地麵投下晃動的陰影,像無數隻蟄伏的野獸。
“這邊!”實習生護士突然拽住林霄的胳膊,往冷庫深處跑。她的白大褂下擺掃過結霜的地麵,留下道淺淺的痕跡,“我爺爺說過,冷凍庫後麵有個維修通道,能通到住院部的地下室!”
趙猛背著老周跟在後麵,軍靴踩在冰麵上發出咯吱的響。老周的咳嗽聲在密閉空間裡格外清晰,每聲都像要把肺咳出來:“他娘的……這藍軍是真能折騰……連冷凍庫都用上了……”
林霄沒接話,耳朵卻在捕捉外麵的動靜——醫鬨的怒罵聲越來越近,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脆響,顯然已經衝進了倉庫。派克鋼筆軍官的嘶吼透過牆壁傳進來,帶著氣急敗壞的顫音:“都給我住手!這是軍事演習!再鬨就按襲警處理!”
“襲警?你算個屁的警!”光頭男人的吼聲更響了,接著是金屬碰撞的巨響,像是棒球棍砸在了貨架上,“我弟躺在icu裡沒人管,你們倒在這兒演戲?今天不把人交出來,老子把這倉庫掀了喂豬!”
應急燈的光柱突然晃了晃。林霄看見通道口的鐵柵欄上纏著鐵鏈,鎖頭是把嶄新的銅鎖,顯然是藍軍臨時加上的。趙猛剛要用工兵鏟去砸,被林霄按住了——外麵傳來腳步聲,是藍軍的人往冷凍庫這邊來了。
“裡麵的人聽著!”一個粗嗓門的士兵在外麵喊,橡膠槍托敲著鐵柵欄發出當當的響,“趕緊出來投降!不然我們就往裡麵灌煙霧彈了!”
林霄突然對護士使了個眼色,往凍豬肉堆指了指。護士立刻會意,和金雪一起拽著老周躲到後麵,趙猛則抄起根凍得硬邦邦的豬腿骨,眼神像要吃人。林霄自己則摸出那把從藍軍身上扒來的戰術匕首,刀刃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
鐵柵欄突然被拉開道縫,一個藍軍士兵探進頭來,剛要說話,就被林霄一匕首抵住了喉嚨。“彆動。”林霄的聲音比冷凍庫的溫度還低,“鑰匙。”
士兵嚇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串。林霄一把搶過來,用牙齒咬開鐵鏈的鎖扣,拽著士兵的胳膊把他拖進來,反手關上鐵柵欄。
“說,地下室的人質關在哪兒?”林霄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士兵的喉結劇烈滾動著,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在下巴上結成了小冰粒。
“在……在冷凍庫的配電房後麵……有個暗門……”士兵結結巴巴地說,“鑰匙在……在軍官的鋼筆裡……那是把特製鑰匙……”
林霄心裡一動。難怪那軍官總把鋼筆揣在口袋裡,原來是藏著鑰匙。他剛要追問,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接著是光頭男人的怒吼:“我操你媽的!還敢打人?給我打!往死裡打!”
通道口的藍軍士兵顯然被外麵的混戰吸引了注意力,鐵柵欄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霄拽著俘虜往配電房走,應急燈的光柱掃過牆角——那裡堆著十幾個黑色頭套,和倉庫裡的一模一樣,旁邊還有幾副手銬,銬鏈上沾著點乾涸的血跡。
“就是這兒。”俘虜指著配電房的鐵皮櫃,“暗門在櫃子後麵,擰開第三個螺絲就能打開。”
趙猛一把推開俘虜,用工兵鏟撬開鐵皮櫃。櫃子後麵果然有個半米寬的暗門,門板上貼著張紙,用紅筆寫著“人質編號0117”——正好是被抓的群演人數。
林霄剛要拉開暗門,突然聽見裡麵傳來微弱的敲擊聲,三短兩長,和他們在防空洞約定的暗號一樣。“是老王!”護士突然喊出聲,聲音裡帶著哭腔,“藥房的老王會摩斯密碼!”
林霄的心猛地一鬆。他示意趙猛警戒,自己則輕輕拉開暗門。一股混雜著汗味和黴味的空氣湧出來,裡麵黑壓壓的一片,十幾個身影蜷縮在牆角,看見應急燈的光,突然爆發出壓抑的哭喊聲。
“彆出聲!”林霄低喝一聲,往裡麵扔了個從俘虜身上搜來的手電筒,“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快跟我走!”
藥房老王第一個爬出來,他的眼鏡碎了一片,臉上還有道淤青:“他們把我們關了兩天,隻給了半瓶水……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反抗,被他們用橡膠棍打暈了……”
林霄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他讓趙猛帶著人質往維修通道深處撤,自己則拽著俘虜斷後。應急燈的光柱掃過俘虜的臉,突然看見他脖子上掛著個吊墜,是塊軍牌,上麵刻著“東部戰區李磊”。
“你當兵幾年了?”林霄突然問。
俘虜愣了一下:“三……三年。”
“知道老百姓為什麼恨醫鬨嗎?”林霄的匕首往他脖子上又貼了貼,“因為他們覺得醫院不公。可你們呢?拿著演習當幌子,把無辜人關地下室,這跟你們演的匪徒有什麼區彆?”
李磊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外麵的混戰聲越來越近,隱約能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這次是真的救護車,顯然有人在衝突中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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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突然把匕首收起來,往他後腰踹了一腳:“滾。”
李磊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滾出去告訴你們軍官,”林霄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們在城外的防空洞等著他。要是敢動這些人質一根手指頭,明天五大戰區的演習報告裡,就等著寫‘東部戰區虐待平民’吧。”
李磊連滾帶爬地衝出暗門,鐵柵欄被他撞得哐當響。林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突然對金雪笑了笑,眼裡的血絲裡摻著點疲憊,卻比剛才亮了許多。
“走了。”他拽住金雪的手,往通道深處走,“讓那些醫鬨再幫我們拖會兒。”
維修通道的儘頭連著菜市場的下水道,爬出去就是城郊的荒地。趙猛正帶著人質往防空洞的方向挪,老周拄著根撿來的樹枝,走得一瘸一拐,卻在看見林霄時,突然笑了起來:“他娘的……剛才聽見外麵的動靜,我就知道你小子準沒安好心。”
“兵不厭詐。”林霄的軍靴踩在荒草裡,發出窸窣的聲響,“他們用老百姓演恐慌,我們就用真老百姓破局。”
遠處的菜市場方向,突然升起道綠色的信號彈——是藍軍在召喚支援。緊接著,又是十幾道不同顏色的信號彈衝上天空,紅的、黃的、紫的,像場混亂的煙花,顯然五大戰區的部隊都被驚動了。
“你說……那些醫鬨會不會有事?”金雪突然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白大褂的衣角。剛才她看見光頭男人被橡膠子彈打中了腿,倒下時還在喊著要為弟弟討說法。
林霄望著信號彈消散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會被抓起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篤定,“但他們不會真坐牢。”
“為什麼?”
“因為他們鬨的是‘演習’。”林霄突然笑了,右腿的傷口在荒草裡蹭著,帶來一陣尖銳的疼,卻讓他的思路更清晰,“等演習結束,他們會發現自己打的是‘假匪徒’,關在地下室的也是‘假人質’。到時候警察問起來,他們隻會說‘是個穿病號服的人讓我們去救人的’——而我們,早就在防空洞喝上熱粥了。”
金雪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林霄的眼睛。晨光穿過他額前的碎發,在瞳孔裡映出片跳動的光,像極了沼澤地裡那堆沒燒完的篝火。“你早就想好了,對不對?”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恍然大悟的驚訝,“從你讓他們往倉庫衝的時候,就想好了怎麼收尾。”
林霄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防空洞的入口就在前麵的土坡下,被半叢酸棗樹擋著,像隻沉默的眼睛。他能看見趙猛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老周的咳嗽聲順著風飄過來,混著遠處隱約的警笛聲。
“你說,”金雪突然開口,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了一下,“等這場演習結束,那些醫鬨會不會感謝我們?”
林霄想起光頭男人揮舞棒球棍的樣子,想起那個抱著黑白照片的老太太,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發緊。“不知道。”他說,“但他們會記住,曾經有群‘假匪徒’被他們揍得屁滾尿流,有群‘真病人’被他們從倉庫裡救了出來。”
防空洞的陰影籠罩下來時,林霄回頭望了一眼。菜市場的方向已經被紅藍相間的警燈照亮,五大戰區的裝甲車正在往那邊集結,像群被激怒的野獸。而他們身後的荒草裡,還留著串歪歪扭扭的血痕,從倉庫一直延伸到洞口,像條掙脫了鎖鏈的蛇。
他知道,這場用醫鬨攪出來的渾水,還得再燒一會兒。而他們這群躲在防空洞裡的民兵,終於有了口氣喘息的機會——至少暫時是這樣。
洞壁的水珠滴落在地,發出單調的聲響,像在為這場失控的演習,敲著不緊不慢的倒計時。
防空洞的柴油燈剛添了半桶油,趙猛的手機突然在褲兜裡震動起來。他掏出來時,屏幕上還沾著片沒擦乾淨的冬瓜皮——是馬翔從彆處偷摸發來的視頻,畫麵抖得像篩糠,背景音裡的警笛聲快把耳膜刺穿了。
“快看!”趙猛把手機舉到林霄麵前,視頻裡正是菜市場那場混戰。鏡頭對著倉庫門口,光頭男人揮舞棒球棍的樣子被拉得變形,藍軍士兵的橡膠槍在人群裡胡亂揮舞,最紮眼的是角落裡架著的幾台攝像機,鏡頭蓋都沒摘,顯然是聞訊趕來的媒體。
林霄的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調到本地新聞的推送界麵。標題紅得刺眼:《醫鬨衝擊軍事演習現場,暴力抗法致多人受傷》,配圖是經過裁剪的照片——隻拍了光頭男人踹翻菜攤的畫麵,藍軍關押人質的黑色頭套被截得乾乾淨淨。
“操他媽的!”老周突然罵出聲,肋骨的疼讓他罵得直抽氣,“這群記者是瞎了眼?還是被藍軍收買了?”
實習生護士的臉瞬間白了。她搶過手機翻了幾條評論,指尖在屏幕上抖得厲害:“下麵全是罵我們的……說我們是‘醫鬨同夥’,說要把我們抓起來判刑……”她突然抬頭看向林霄,眼裡的光滅了大半,“怎麼辦?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們在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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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沒說話,隻是把目光投向防空洞深處。那裡堆著從醫院帶出來的急救包,金雪正蹲在地上給人質包紮傷口,藥房老王的胳膊被藍軍的橡膠棍打腫了,像截發麵的饅頭。穿西裝的男人還沒醒,額頭上的傷口滲著血,b超單被金雪小心地塞進他的襯衫口袋,邊角已經被冷汗浸得發皺。
“媒體來得正好。”林霄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心慌,“他們想剪,我們就幫他們添點料。”他拽過趙猛的手機,點開通訊錄裡一個沒備注的號碼——是剛才從藍軍俘虜李磊身上扒來的,備注寫著“後勤處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