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一塊石頭,扔向窩棚側麵。
石頭落在草叢裡,發出悶響。
沒有反應。
他又等了三分鐘,才緩緩從藏身處走出,握著刺刀,一步步靠近窩棚。
窩棚內部比想象中稍大,大約有六七平米。地麵鋪著早已腐爛成碎屑的茅草。角落裡有一個用石塊壘砌的簡易火塘,火塘裡積著雨水和灰塵。靠岩柱的一側,似乎還有用石塊墊高的“床鋪”遺跡。
看起來,確實隻是個被遺棄了幾十年的臨時營地。
林霄稍微鬆了口氣,但並未完全放鬆。他仔細檢查窩棚內部。火塘裡沒有近期燃燒的痕跡。地麵上沒有新鮮的腳印或物品。岩柱上……
他的目光停在了岩柱內側。
那裡有刻字。
不是工具雕刻的,更像是用尖銳的石塊或金屬反複刮劃留下的痕跡。字跡潦草,深淺不一,但還能辨認:
“壬子年三月,李、王、趙三人駐此。西坳有異,夜有光,地常微震。李言耳中有聲,不安。”
“四月初七,王病,發熱譫語,言見紅眼之人立於暗處。趙往啞口求援,未歸。”
“四月十二,李亦病,自言將死,囑後來者:勿近西坳深處,勿聽地底之聲,勿拾赤色之石。此非人間物。”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
林霄撫摸著那些刻痕,指尖能感受到幾十年前的絕望與恐懼。李、王、趙——這應該就是“采藥人雲鶴”在《山行雜記》中提到的、癸醜年前一年壬子年)在此活動的“官家勘探”人員。從刻字內容看,他們顯然遭遇了和樵夫老吳類似、甚至更嚴重的問題:聽到聲音輻射或精神影響?)、產生幻覺紅眼之人)、生病發熱譫語,可能是急性放射病或其他未知疾病)。
而那句“勿近西坳深處,勿聽地底之聲,勿拾赤色之石”,幾乎是血淚的警告。
西坳——應該就是龍脊坳的核心區域。
地底之聲——很可能就是他在一線天感受到的那種低頻脈動。
赤色之石——就是“赤炎石”。
林霄從懷中取出那截用破布包裹的“赤炎石”碎塊。暗紅色的表麵在窩棚昏暗的光線下,似乎真的泛著一層極其微弱的、暗啞的光澤。他將其握在手中,仔細感受。
沒有發熱,沒有明顯的放射性灼燒感如果有高劑量輻射,他早該出現症狀了)。但當他靜下心來,將石塊貼近耳邊時……
嗡……
極其輕微的、如同耳鳴般的低頻聲響,似乎真的從石塊內部傳來。不,更準確地說,是石塊在某種環境中產生了共振,放大了那種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脈動頻率!
林霄猛地將石塊拿開,那種微弱的嗡鳴聲消失了。
他臉色凝重。這塊“赤炎石”,不僅能發光,能導致接觸者精神異常,甚至還能與地底的某種能量場或振動頻率產生共振!這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放射性礦物,它的物理性質已經超出了常識範圍。
難怪“燭龍”會如此癡迷,不惜耗費數十年、犧牲無數人命也要獲取和研究這種東西。它所蘊含的能量和可能性,恐怕遠比林霄想象的更加危險和……誘人。
他將石塊重新包好,塞回內袋。然後,他開始在窩棚裡尋找其他可能有用的東西。
在火塘邊緣的碎石下,他的手指觸到了一個硬物。
他扒開碎石,發現那是一個生鏽的鐵皮盒子,大小和之前在廢棄石屋找到的那個類似,但鏽蝕得更嚴重。盒子沒有鎖,他用刺刀撬開已經鏽死的盒蓋。
裡麵沒有礦石,也沒有圖紙。
隻有三枚身份標識牌。
不是軍用的狗牌,而是類似工廠或勘探隊使用的金屬工牌。牌子上有編號、姓名和所屬單位模糊的印字:
“勘探七隊,李國棟,編號047”
“勘探七隊,王援朝,編號051”
“勘探七隊,趙建軍,編號039”
單位名稱的位置被刻意磨損過,但隱約能看到“資源”、“研究所”等殘留字樣。而真正讓林霄瞳孔收縮的,是每枚工牌的背麵。
那裡刻著一個小小的、粗糙的圖案:
一條簡化的龍形,龍口處有一個點,仿佛在吞吐火焰。
與他手中存儲設備上的龍形符號風格不同,比前哨站人員臂章上的圖案更簡陋,但毫無疑問——這是“燭龍”的早期標識!
“勘探七隊”是“燭龍”項目的前身或下屬單位!這些幾十年前的勘探人員,是“燭龍”的早期成員!
而他們死在了這裡。不是意外,不是疾病,而是因為接觸了“燭龍”自己尋找的東西,遭到了反噬。工牌被刻意留下,或許是最後幸存者的某種警示,或許隻是倉皇撤離時的遺落。
林霄將三枚工牌收起。這是重要的證據,證明“燭龍”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在此活動,並且造成了人員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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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窩棚裡搜索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後,退了出來。
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左右。陽光西斜,石林的影子被拉長。林霄找了個相對隱蔽又能觀察到龍頸道入口和前哨站方向的岩縫,坐下來休整。
他需要進食,但食物已經耗儘。他隻能嚼幾片有輕微水分和纖維的樹皮某些樹的內皮在緊急情況下可以食用),喝幾口水,勉強壓製饑餓感。
體力在持續下降。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疼痛和炎症正在消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能量儲備。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做出決定——是繼續深入龍脊坳,還是想辦法離開這片區域,尋找補給和救援。
前往龍脊坳深處,可能找到“燭龍”的核心秘密,但也可能遭遇更詭異的危險和更強力的守衛。離開,則意味著放棄近在咫尺的真相,而且外麵的追兵可能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就在他權衡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從啞口方向傳來。
林霄立刻伏低身體,透過岩縫望去。
前哨站的那輛越野車啟動了!它駛出偽裝網覆蓋的區域,沿著一條勉強可見的土路,朝著啞口下方、也就是林霄來時的方向駛去!
車上隻有一個人,駕駛員。副駕駛和後座都空著。
前哨站裡應該還留至少一個人。
這是個機會嗎?林霄腦中飛快轉動。如果前哨站隻剩下一個人,而且車輛離開,意味著站內的通訊和監視能力會減弱。或許,他可以趁機……
但他的計劃被另一個突然出現的情況打斷了。
在越野車駛離的同時,從啞口另一側的山路上,出現了另外一群人。
大約六到七人,穿著與清晨追殺林霄的那些“黑龍”成員類似的深色作戰服,但沒有戴防毒麵具。他們呈戰鬥隊形,小心翼翼地沿著山路向啞口方向推進。領頭的人手裡也拿著探測設備。
是另一組追兵!他們竟然也摸到了這裡!看方向,他們應該也是從其他路線追蹤而至,現在正逼近啞口——以及扼守啞口的前哨站!
林霄的心臟狂跳起來。三方勢力——他自己、“燭龍”前哨站、以及“黑龍”追兵——即將在這個狹窄的啞口區域發生碰撞!
越野車上的“燭龍”成員顯然也發現了這群不速之客。車輛在距離啞口約兩百米處刹停,駕駛員似乎在對車內通訊設備說著什麼。
而那群“黑龍”成員也發現了越野車。他們立刻散開,尋找掩體,槍口抬起,瞄準了車輛方向。
對峙。一觸即發。
林霄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這一幕。這可能是他的機會,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險。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那個存儲設備,突然震動了一下。
不是錯覺。那種輕微的、機械的震動感,透過衣物傳遞到皮膚上。
林霄一愣,迅速將設備取出。
黑色的啞光金屬外殼上,那個小小的狀態指示燈,此刻正在緩慢閃爍紅光。一閃,一滅,間隔大約五秒。
怎麼回事?它之前一直處於完全熄滅狀態。為什麼現在突然有了反應?
是因為靠近了龍脊坳,進入了某個特定信號範圍?還是因為附近有某種能量場激活了它?
沒等他細想,前哨站的方向突然有了新的動靜。
建築的門再次打開。
剩下的那個“燭龍”人員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個更大的、類似雷達探測器的設備,天線指向“黑龍”追兵的方向,同時也指向了……林霄所在的石林區域!
設備上的屏幕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那人低頭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驟變,立刻對著肩頭的對講機急促地說著什麼。
幾乎同時,林霄手中的存儲設備震動得更厲害了,指示燈開始快速閃爍,頻率越來越快!
“糟了……”林霄瞬間明白了。
這個存儲設備,不僅僅是一個數據存儲器。它很可能還是一個信標,或者具有某種信號發射功能!當靠近特定區域或能量源時,它會被激活,向外發送信號——而“燭龍”的人有接收這種信號的設備!
他被定位了!
前哨站的那個人已經舉起對講機,顯然在呼叫支援或傳遞信息。越野車也開始倒車,試圖退回前哨站。
而那群“黑龍”追兵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也看出情況有變,領頭的人揮手示意,隊伍開始向前哨站方向包抄!
三方勢力,因為林霄身上的這個存儲設備被意外激活,即將在這個狹小的啞口區域爆發正麵衝突!
林霄咬緊牙關,迅速將設備塞回懷中,用衣物層層包裹,試圖屏蔽信號。但指示燈透過布料依然在閃爍,震動感也並未減弱。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裡!無論衝突結果如何,他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環顧四周。退回原路?那邊可能有更多追兵。前往龍脊坳?龍頸道入口就在前哨站眼皮底下,現在過去等於自投羅網。
他的目光落在石林深處。
岩柱之間的通道曲折複雜,或許……能通往其他地方?圖紙上對石林內部沒有詳細標注,但這類石灰岩地貌常有地下溶洞或隱秘裂隙。
沒有時間猶豫了!前哨站的那個人已經放下探測設備,舉起了武器——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步槍,槍管下方掛著某種發射器。越野車也停下了,駕駛員端起了槍。
“黑龍”追兵則已經找好掩體,槍口火光閃現!
“噠噠噠——!”
槍聲打破了山間的寂靜!
戰鬥,開始了!
林霄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轉身撲向石林深處。他不再顧及傷口的疼痛,不再考慮體力消耗,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逃!往深處逃!
子彈打在岩柱上,濺起碎石和火星。有流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不敢回頭,隻能憑著本能,在迷宮般的石林中狂奔,尋找任何可能通往生路的縫隙。
身後,槍聲、呼喊聲、爆炸聲可能是槍榴彈或發射器)混雜在一起,將這片沉寂了幾十年的石林,拖入了血腥的現代戰場。
而在他懷中,那個存儲設備的指示燈,仍在瘋狂閃爍,仿佛一顆跳動不止的、帶來災禍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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