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破損的棉絮就跟著打顫,露出下麵凍得發紅的皮肉。
後背的刀傷更要命,暗紅的血漬透過棉袍,在背後暈開巴掌大的印子,
連粗布內襯都被血浸得發硬,風裹著殘雪沫子灌進傷口,疼得他脊梁骨都發顫。
他下意識想伸手按一按,剛抬起胳膊就疼得倒抽冷氣,隻能靠著枯樹粗糙的樹皮,慢慢調整呼吸。
這時老馬又湊了過來,用脖子輕輕頂了頂他的胳膊,像是在提醒他“彆亂動”。
尤世功能感覺到胳膊上的暖意,他艱難地轉過頭,看著老馬凹陷的臉頰,心裡一陣發酸:
昨夜跟馬賊拚鬥時,老馬還試圖衝上去護他,卻被一個馬賊用棍子砸中了後腿,
此刻雖能站著,卻時不時會微微打顫,卻硬是沒離開他半步,
隻是守在旁邊,偶爾低鳴一聲,像是在喊他“彆睡過去”。
右手還攥著柄斷刀,刀刃鈍得沒了半分寒光,刀身沾著乾硬的血鏽,連刀柄上的纏繩都被血浸得發黑。
這是那三個馬賊的血,也是他昨夜拚儘全力才換來的活路。
那三個漢子見他孤身一人,包袱裡隻有些不值錢的麻貨,
還以為是塊好捏的軟骨頭,攔在荒原的土路上就想搶。
可他們沒料到,這個“販麻客商”雖是餓了一天、連路都走不穩的模樣,骨子裡還是當年守沈陽時,能在屍堆裡爬出來的硬漢子。
拚鬥時尤世功全憑一股狠勁,左手揪住為首那個的衣領,右手把斷刀狠狠捅進對方肚子。
卻沒躲過身後的偷襲,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刀,血當時就浸透了棉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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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蹌著轉過身,用最後力氣砸斷了第三個響馬的胳膊,才把人嚇跑。
可他自己也撐不住了,連夜躲到這棵枯樹下,連傷口都沒來得及裹,
隻隨便撕了塊棉袍內襯壓住,今早一折騰,傷口又裂了,連動一動都像在拆骨頭。
尤世功慢慢摸向懷裡,指尖觸到封一直沒有送出去家書。
那封給二弟尤世威的家書還在,邊角被他反複摩挲得毛糙發卷,
上麵的字跡早就被汗水、雪水暈得有些模糊,隻有“世威”兩個字清晰無比。
這封信他寫了改、改了寫,從寧遠出發前就揣在懷裡,原本想混出山海關就往延綏寄,
可一路逃難,連個驛站都不敢靠近,隻能一直藏在貼身的地方。
他想起二弟在延綏修邊牆時的模樣,想起三弟世祿從固原捎來的枸杞,胸口一陣發悶。
魏忠賢的番子還在四處查他的下落,傳話說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寧遠城的孫經略怕是還在苦守孤城,可他這個“已死之人”要是回去,隻會落個“妖人作祟”的罪名,連遠在延綏、固原的兄弟都要被連累。
“老夥計……”尤世功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他咳嗽著,
指尖順著老馬的鬃毛滑到它的耳朵,“再……再撐撐……”
老馬像是聽懂了,輕輕甩了甩頭,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背,
鼻息間呼出的白氣落在他凍得發紫的手上,帶著一絲溫熱。
尤世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老馬瘦得凹陷的臉頰。
這一路逃來,他自己啃發黴的麻籽,也不忘給老馬找些乾草,
可荒原上能吃的草太少,老馬也跟著餓瘦了,連眼神都沒了往日的精神,卻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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