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那番如同魔鬼低語般的提議,
像一道無形卻無比堅韌的枷鎖,牢牢地套在了黃台吉的心魂之上。
囚車內,這位後金四貝勒呆坐在原地,
雙目失神地盯著手中那兩張簡陋的地圖,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
絕望的黑暗中,這突如其來的“指點”,
仿佛真的成了他唯一能抓住又充滿誘惑的曙光。
他何止是心動,大腦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飛速盤算起來:
交出兵權換取信任?自請守陵以示悔過?暗中聯絡朝鮮甚至倭國?
每一步都風險巨大,但每一步似乎又都暗藏著一線生機,
甚至……是一條通往更高權位的險惡捷徑!
鐘擎冷眼旁觀,將黃台吉那副深陷其中,掙紮又渴望的模樣儘收眼底。
他知道,這顆種子已經種下,並且會在恐懼和野心的澆灌下迅速生根發芽。
目的已然達到,他不再多言,對尤世功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前一後,彎腰退出了這間沉悶的囚車。
車廂外,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
尤世功幾乎是立刻猛地甩開了鐘擎示意他一起走的手,
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大步流星地朝著自己的營帳方向走去。
他的短發根根豎立,仿佛也帶著怒氣,
脖頸兩側的青筋因極度壓抑的憤怒而暴起虯結。
他每一步都踏得極重,軍靴狠狠碾過地上的碎石,
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要將滿腔的怒火都踩進地裡。
剛才在車廂裡聽到的那一切,幾乎讓他氣炸了肺!
資敵!這他媽就是赤裸裸的資敵!
他尤世功豁出性命、背負叛名加入輝騰軍,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借助這鬼神之力,徹底蕩平建奴,報國仇家恨嗎?
眼看著輝騰軍勢頭越來越好,實力日益壯大,正是應該一鼓作氣、犁庭掃穴之時!
可這位大當家在乾什麼?
他非但不思如何儘快剿滅努爾哈赤,反而在這裡給那個該死的黃台吉出謀劃策!
教他如何韜光養晦,教他如何暗中勾結外邦,教他如何積蓄力量以求日後翻盤?!
這算什麼?嫌這世道還不夠亂嗎?嫌建奴將來壯大了不好打嗎?
“昏聵!糊塗!豈有此理!”
尤世功在心裡咆哮著,氣得渾身發抖。
他一把掀開自己帳篷的門簾,衝了進去,
狠狠一拳砸在支撐帳篷的木柱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不行!這差事沒法乾了!”
他喘著粗氣,眼中滿是失望和憤懣,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子這就寫辭呈!
這勞什子總參謀長,誰愛當誰當去!老子不伺候了!”
帳篷內,油燈的光芒將尤世功劇烈起伏的身影投在帳壁上,扭曲又激動。
一場激烈的衝突,似乎已不可避免。
鐘擎看著尤世功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
頭也不回地衝進帳篷,那厚重的簾子被甩得劈啪作響。
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裡嘀咕了一句:
“好像玩得有點過火了啊……”
但臉上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腳步不停,緊跟著尤世功的背影,也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帳篷裡,尤世功正背對著門口,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
一看是鐘擎,他氣得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
猛地將頭扭向另一邊,連看都不想再多看這個“資敵”的家夥一眼。
鐘擎看著他那副氣得快要爆炸卻又強忍著的側影,緩緩開口,
“尤大哥。”
尤世功肩膀動了一下,卻沒回頭。
鐘擎繼續道,語氣沉重得仿佛能壓垮帳篷:
“有些記憶,是刻在骨頭上的,有些血,是流在血脈裡的。
就算過了千百年,時光也磨滅不掉!”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仿佛穿透了帳篷,看到了遙遠而血腥的未來:
“今天,我就告訴你一段……一段還沒發生,但注定會發生的,血海滔滔的曆史!
讓你看看,東海之上那兩個看似猥瑣的鄰邦,
究竟對我們華夏,欠下了多少筆、多少世都償不清的血債!”
尤世功的身體微微一頓,雖然沒回頭,但緊繃的側臉線條顯示他在聽。
“第一筆,明朝倭患!”
鐘擎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