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天虞博士出來和幾個人見麵,大家相互行禮後就坐下了。遲衡山說:“我們今天特意來,是想商量泰伯祠大祭時誰來當主祭人的事。大家都說,因為祭祀的是大聖人,所以得找個賢能的人當主祭者,這樣才能不辜負這份敬意,所以特地來請您出山。”虞博士說:“您這番話我可不敢當,不過禮樂是大事,我也很願意參與,想問下祭典定在什麼時候?”遲衡山回答說:“祭典的時間定在四月初一,前一天就請您來祠裡齋戒一晚,好方便行禮。”虞博士答應了,還拿茶招待大家。喝完茶後,眾人就告辭離開了,然後又一起到杜少卿家河邊的房子裡坐下。遲衡山說:“咱們負責祭典事務的人手可能還不夠。”杜少卿說:“正好我縣來了個好朋友。”於是就請出臧荼和大家見麵,眾人又是互相行禮。遲衡山對臧荼說:“以後大祭還得麻煩您幫忙。”臧荼說:“我很樂意見識這場盛大的典禮。”說完就告辭走了。
到了三月二十九日,遲衡山就約了杜儀、馬靜、季萑等一大幫人一起出了南門,莊尚誌也隨後趕到。眾人來到泰伯祠,隻見要上幾十層台階才到大門,大門左邊是宰殺祭祀牲畜的地方。進了大門是個大天井,再上幾十層台階,有三座門,進去是一個紅色台階的院子。院子左右兩邊的走廊供奉著曆代先賢的神位,中間是五間大殿,殿裡有泰伯的神位,神位前麵放著供桌、香爐和燭台。大殿後麵又有一個紅色台階的院子,還有五間大樓房,大樓左右兩邊各有三間書房。眾人走進大門後,就看見高懸著一塊寫有“泰伯之祠”的金字匾額。接著又從二門走進東角門,沿著東廊走過大殿,抬頭就看見樓上掛著一塊寫有“習禮樓”的金字匾額。眾人在東邊書房坐了一會兒,遲衡山就和馬靜、武書、蘧來旬打開了樓門,一起上樓把樂器搬了下來,該放在堂上的放堂上,該放在堂下的放堂下。堂上擺好寫祝詞的木板,香案旁豎起指揮用的旗幟,堂下豎起照明的大蠟燭,二門旁邊又擺上洗手盆和擦手巾。
接著,金次福、鮑廷璽就帶著一群人來見大家,這些人有的負責演奏球、琴、瑟等樂器,有的負責祭祀時的祝禱等工作,還有三十六名跳祭祀舞蹈的孩子。遲衡山把祭祀用的鑰、翟交給這些孩子。下午的時候,虞博士就到了,莊紹光、遲衡山、馬純上、杜少卿趕忙去把他迎了進來。虞博士喝完茶後,就換上了正式的禮服,這四人又把他迎到省牲所查看祭祀用的牲畜。之後,眾人都在兩邊書房裡齋戒過夜,準備迎接第二天的祭祀大典。
第二天淩晨三點到五點,大家就把泰伯祠的大門敞開了,眾人起床後,就在祠堂的堂上、堂下、門裡、門外、兩邊走廊,全都點上燈燭,庭燎大燭)也點燃了。
遲衡山先請虞博士當主祭人,莊征君當亞獻人。到推選三獻人的時候,大家就開始互相推讓,都說:“這個人選不是遲先生,就是杜先生,有什麼好推讓的。”遲衡山卻說:“我和杜先生要當引讚引導祭祀儀式的人),馬先生是浙江人,就請馬純上先生當三獻人吧。”馬二先生一直推辭,覺得自己的德行擔不起這個事,但眾人硬是把他扶著,讓他和虞博士、莊征君站在一起。接著,遲衡山和杜少卿先把這三位老先生引到省牲所,讓他們站好。然後兩人回來,就開始安排其他人的工作:請金東崖先生當大讚主持喊禮的人);請武書先生負責舉指揮用的旗幟;請臧荼先生負責宣讀祝文;還安排了其他人分彆負責掌管酒器、玉器、布帛、糧食、祭品等事務。安排完這些事後,就讓盧華士跟著大讚金東崖先生,把這些負責祭祀事務的人都請到二門外等候。
緊接著,祭祀的鼓敲了三遍後,金次福、鮑廷璽就帶著一群演奏各種樂器的人和三十六名跳祭祀舞蹈的孩子,分彆在堂上堂下站好了位置。
金東崖就帶著盧華士先走進堂上,金東崖站定後喊道:“請負責各項事務的人,各就各位,做好自己的事!”聽到這話,那些負責奏樂的人就紛紛拿起樂器。金東崖又喊:“排隊!”武書就舉著指揮旗指揮,帶著掌管酒器、玉器、布帛的人站到了紅色台階東邊;帶著宣讀祝文的臧荼走上大殿,站在寫祝詞的木板前;帶著掌管糧食、祭品的人站到了紅色台階西邊,武書舉著指揮旗,也站在西邊眾人的下首位置。等眾人站到各自位置後,金東崖就喊:“奏樂!”頓時,堂上堂下就同時響起了音樂聲。金東崖又喊:“迎接神靈!”遲均和杜儀就各自捧著香燭,朝著門外恭敬地彎腰迎接。最後金東崖喊:“停止奏樂!”堂上堂下的音樂聲便同時停了下來。
音樂聲停後,金東崖喊:“請負責分獻的人,走到指定位置!”遲均和杜儀就出去把莊征君、馬純上引了進來,讓他們站在紅色台階上拜位的左邊。接著,金東崖又喊:“請主祭的人,到指定位置!”遲均和杜儀就再次出去把虞博士引了上來,讓他站在紅色台階上拜位的正中間。遲均和杜儀則是一左一右,站在紅色台階上的香案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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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遲均喊道:“請主祭者洗手潔麵。”然後他就和杜儀帶著虞博士去洗手潔麵了,完了再回到拜位。遲均又喊:“請主祭者,到香案前。”香案上放著一個沉香木做的筒,裡麵插著好多紅旗。杜儀就從裡麵抽出一麵寫有“奏樂”字樣的紅旗拿在手裡,虞博士便走到香案前。這時遲均高聲喊道:“跪下,上香,灑酒祭地,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回到原位。”杜儀又抽出另一麵旗,示意“停止奏樂”。緊接著,金東崖喊道:“演奏迎接神靈的樂曲。”金次福就帶著堂上的樂師們奏起樂來,奏了一會兒,樂聲才停止。
金東崖接著喊:“請開始行初獻之禮!”盧華士就從殿裡抱出一個寫著“初獻”二字的牌子。見到盧華士出來後,遲均、杜儀就帶著主祭的虞博士,武書舉著指揮旗走在遲均前麵,三人從紅色台階東邊出發,一路上還帶著負責掌管酒器的季萑、掌管玉器的蘧來旬、掌管布帛的諸葛佑一起走;他們帶著主祭者從台階上麵走過西邊,又帶著掌管糧食的蕭鼎、掌管祭品的季恬逸,讓他們陪著主祭者從西邊台階下來,在香案前轉向東邊上去,最後進入大殿。遲均和杜儀就站在香案左右兩邊,季萑捧著酒器,蘧來旬捧著玉器,諸葛佑捧著布帛,站在左邊;蕭鼎捧著糧食,季恬逸捧著祭品,站在右邊。遲均喊道:“請各就各位,跪下。”虞博士便跪在香案前。遲均依次喊道:“獻酒。”季萑就跪著把酒遞給虞博士,然後由他獻上;“獻玉。”蘧來旬就跪著把玉遞給虞博士獻上;“獻帛。”諸葛佑就跪著把布帛遞給虞博士獻上;“獻稷。”蕭鼎就跪著把糧食遞給虞博士獻上;“獻饌。”季恬逸就跪著把祭品遞給虞博士獻上。獻完之後,負責這些事務的人就都退了下來。遲均又喊道:“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
這邊獻完之後,金東崖就喊道:“請演奏《至德之章》,表演《至德之容》舞蹈。”說完,堂上便奏起了舒緩的音樂,那三十六個孩子手持祭祀用的鑰和翟,就一起上來跳舞。音樂和舞蹈結束後,金東崖喊道:“請台階下參與祭祀的人,全都跪下,開始宣讀祝文。”說完,臧荼就跪在寫祝詞的木板前,把祝文念了出來。金東崖接著喊:“退下。”遲均喊道:“起身,回到原位。”於是,武書、遲均、杜儀、季萑、蘧來旬、諸葛佑、蕭鼎、季恬逸帶著主祭的虞博士就從西邊一路走下來。虞博士回到主祭的位置,其他負責祭祀事務的人也都回到了各自原來的位置。
隨後,金東崖就大聲宣布:“請開始行亞獻之禮!”說完,盧華士又走進大殿,抱出一塊寫著“亞獻”二字的牌子。遲均和杜儀則是把擔任亞獻的莊征君引到香案前麵。遲均喊道:“請亞獻人洗手潔麵。”隨後就和杜儀帶著莊征君去洗手洗臉,洗完再回到原位。隨後,武書就舉著指揮旗走在遲均前麵,三個人從紅色台階東邊出發,一路上領著掌管酒器的辛東之、掌管玉器的盧爾德、掌管布帛的景本蕙一起走;陪著莊征君從台階上麵走到西邊,又帶著掌管糧食的儲信、掌管祭品的金寓劉,陪著莊征君從西邊台階下來,在香案前轉向東邊,最後走進大殿。遲均和杜儀就站在香案左右兩邊,辛東之捧著酒器,盧爾德捧著玉器,景本蕙捧著布帛,站在左邊;儲信捧著糧食,金寓劉捧著祭品,站在右邊。遲均喊道:“請各就各位,跪下。”說完,莊征君便跪在香案前。遲均依次喊:“獻酒。”辛東之就跪著把酒遞給莊征君,由莊征君獻上;“獻玉。”盧爾德就跪著把玉遞給莊征君獻上;“獻帛。”景本蕙就跪著把布帛遞給莊征君獻上;“獻稷。”儲信就跪著把糧食遞給莊征君獻上;“獻饌。”金寓劉就跪著把祭品遞給莊征君獻上。等這些東西都獻完之後,負責各項事務的人就都退了下去。這時,遲均又喊道:“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
金東崖接著宣布:“請演奏第二遍《至德之章》,表演《至德之容》舞蹈。”說完,堂上又緩緩奏起了音樂,那三十六個孩子就拿著祭祀用的鑰和翟,一起上來跳舞。音樂和舞蹈結束後,金東崖喊道:“退下。”遲均喊道:“請起身,回到原位。”於是,武書、遲均、杜儀,還有辛東之、盧爾德等人,就帶著莊征君從西邊台階一路走下來。莊征君回到亞獻的位置,其他負責祭祀事務的人也都回到了各自原來的位置。
金東崖再次宣布:“開始行終獻之禮!”盧華士又進殿抱出一塊寫著“終獻”二字的牌子。遲均和杜儀就把擔任終獻的馬二先生引到香案前。遲均喊道:“請終獻者洗手潔麵。”然後就和杜儀帶著馬二先生去洗手洗臉,洗完回來後。武書就舉著指揮旗走在前麵,三人從紅色台階東邊出發,領著掌管酒器的餘夔、掌管玉器的虞感祁、掌管布帛的郭鐵筆一起走;他們陪著馬二先生從台階上麵走到西邊,又帶著掌管糧食的伊昭、掌管祭品的宗姬,讓他們陪著馬二先生從西邊台階下來,在香案前轉向東邊,然後走進大殿。遲均和杜儀就站在香案左右兩邊,餘夔捧著酒器,虞感祁捧著玉器,郭鐵筆捧著布帛,站在左邊;伊昭捧著糧食,宗姬捧著祭品,站在右邊。遲均喊道:“請各就各位,跪下。”說完,馬二先生就跪在了香案前。遲均則是依次喊道:“獻酒。”餘夔就跪著把酒遞給馬二先生,由馬二先生獻上;“獻玉。”虞感祁就跪著把玉遞給馬二先生獻上;“獻帛。”郭鐵筆就跪著把布帛遞給馬二先生獻上;“獻稷。”伊昭就跪著把糧食遞給馬二先生獻上;“獻饌。”宗姬就跪著把祭品遞給馬二先生獻上。這些東西獻完後,負責各項事務的人就退下了。這時,遲均喊道:“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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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東崖大聲喊道:“請演奏第三遍《至德之章》,表演《至德之容》舞蹈!”堂上隨即就緩緩奏起了音樂,那三十六個手拿鑰、翟的孩子,就整齊地走上前來跳舞。等音樂和舞蹈結束後,金東崖就喊道:“請大家退下!”遲均接著喊:“請起身,回到各自位置!”隨後,武書、遲均、杜儀等人,就帶著行終獻禮的馬二先生從西邊台階走下來。馬二先生回到終獻的位置,其他負責祭祀事務的人也都各就各位。
接著,金東崖就喊道:“請開始行侑食之禮!”遲均和杜儀又把主祭的虞博士從主祭位引到東邊,走到香案前跪下。金東崖喊道:“奏樂!”頓時,堂上堂下就一同響起了音樂聲。音樂停下後,遲均就喊道:“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起身站好!”隨後,金東崖就喊道:“請退下!”遲均就和杜儀帶著虞博士從西邊台階走下去,虞博士回到主祭位,遲均和杜儀也回到引讚的位置。
金東崖又喊道:“請撤去祭品!”杜儀就抽出一麵寫有“金奏”二字的紅旗,音樂聲則是再次響起。遲均和杜儀就陪著虞博士,在音樂聲中從東邊走上大殿,並在香案前跪下。隨後,遲均就喊道:“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叩拜,起身。起身站好!”叩拜完後,金東崖就喊道:“請退下!”遲均和杜儀又帶著虞博士從西邊台階走下去,虞博士回到自己的位置,遲均和杜儀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杜儀再抽出一麵紅旗示意音樂停止。
金東崖接著喊道:“請飲福酒、受胙肉!”遲均和杜儀就帶著主祭的虞博士、亞獻的莊征君、終獻的馬二先生,一起跪在香案前,喝下福酒,接過祭祀用過的肉。完事後,金東崖就喊道:“請退下!”三人就退到一旁。金東崖又喊道:“請焚燒祭祀用的布帛!”說完,負責掌管布帛的諸葛佑、景本蕙、郭鐵筆,就一起把布帛焚燒掉了。最後,金東崖就高聲宣布:“祭祀儀式結束!”他宣布完後,眾人就紛紛撤掉了祭器、樂器,又換下祭祀時穿的禮服,一起往後麵的樓下走去。金次福、鮑廷璽則是帶著堂上堂下的樂師和三十六名跳舞的孩子,到後麵兩邊的書房裡去了。
這次泰伯祠大祭,主祭是虞博士,亞獻是莊征君,終獻是馬二先生,一共三位;負責主持喊禮的是金東崖,宣讀祝文的是臧荼,還有盧華士,共三位;引導祭祀儀式的是遲均和杜儀,共兩位;舉指揮旗的是武書,共一位;掌管酒器的有季萑、辛東之、餘夔,共三位;掌管玉器的有蘧來旬、盧爾德、虞感祁,共三位;掌管布帛的有諸葛佑、景本蕙、郭鐵筆,共三位;掌管糧食的有蕭鼎、儲信、伊昭,共三位;掌管祭品的有季恬逸、金寓劉、宗姬,共三位。此外,金次福和鮑廷璽兩人,領著負責演奏球、琴、瑟等各種樂器的人,再加上三十六名跳祭祀舞蹈的孩子。前前後後,參與這場祭祀的總共七十六人。
這邊,廚師宰殺了一頭牛、四隻羊,和祭祀要用的菜肴、蔬菜一起烹飪好,總共準備了十六桌酒席:樓底下擺八桌,二十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兩邊書房也擺八桌,用來招待其他眾人。大家吃吃喝喝搞了大半天,虞博士就先行一步,坐上轎子回城裡去了。剩下這些人,有的坐轎子,有的走路。一路上,隻見兩邊的老百姓扶著老人、牽著小孩,擠在一起看熱鬨,歡呼聲震天響地。見此情形,馬二先生笑著問:“大家這麼高興,是為啥呀?”眾人都說:“我們在南京長大,有的都活了七八十歲了,從來沒見過這麼講究的祭祀儀式,也沒聽過這麼熱鬨的吹打奏樂!老人們都說,今天主祭的老爺肯定是神仙下凡,所以大家都爭著出來瞧瞧。”說完,眾人就開開心心地一起進了城。
又過了幾天,季萑、蕭鼎、辛東之、金寓劉來向虞博士告辭,回揚州去了。馬純上和蘧駪夫到杜少卿河邊的房子來告彆,說要回浙江。兩人走進屋子,就看見杜少卿、臧荼正和一個人坐著聊天。蘧駪夫一看到那個人,就被嚇了一大跳,心裡暗自尋思著:“這不是在我婁表叔家拿假人頭騙人的張鐵臂嗎!他怎麼也在這兒?”儘管心裡很驚訝,大家還是互相行了禮。張鐵臂看到蘧駪夫,也覺得尷尬,臉上的神情很不自然。幾人喝了會兒茶,說了些告彆的話,馬純上和蘧駪夫便起身告辭了,杜少卿就把他們送到大門外。送走兩人後,蘧駪夫忍不住問杜少卿:“杜世兄,你怎麼會和姓張的結交?”杜少卿說:“他叫張俊民,住在我老家天長縣。”蘧駪夫笑了笑,簡單說了說這人原本叫張鐵臂,以及在浙江乾的那些騙人勾當,還提醒道:“這人不靠譜,少兄你可得當心,最好彆和他來往。”杜少卿點頭說:“我記下了。”兩人就此分彆。
杜少卿回到河房,就問張俊民:“俊老,你以前是不是叫張鐵臂?”張鐵臂頓時就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小時候用過這個名字。”至於其他事,他含含糊糊說不清楚。杜少卿也沒再追問。張鐵臂見自己的老底被人戳穿,覺得在這兒待不下去了,過了幾天,就拉著臧蓼齋回天長縣去了。蕭金鉉等三個人欠了旅店的房錢和酒飯錢,沒錢結賬回家,隻好來找杜少卿幫忙。杜少卿替他們付了幾兩銀子,三人才各自回家。宗先生要回湖廣老家,就拿來自己的畫像,請杜少卿在上麵題字。杜少卿當場題好,隨後就送宗先生離開了。剛送走宗先生,武書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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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卿見到武書,就熱情地打招呼說:“正字兄,好久沒見啦!這段時間你都忙啥呢?”武書一臉得意地回答:“前些日子,國子監的六個學舍聯合考試,我又拿了一等第一名!”杜少卿笑著說:“這可真厲害,挺有意思的!”
武書卻收起笑容,神秘兮兮地說:“有趣倒談不上,考試的時候出了件稀奇事兒。”杜少卿一聽,好奇心上來了,忙問:“啥稀奇事兒?快給我說說!”
武書接著講:“這次朝廷下了旨意,要考查國子監裡讀書的學生,所以六個學舍一起考試。那天考試要求可嚴了,考生得解開衣服、脫掉鞋襪,接受仔細檢查,跟鄉試考場一模一樣。考試題目是兩篇關於《四書》的文章,還有一篇經文。有個學習《春秋》的考生,居然偷偷帶了一篇刻印好的經文進考場。帶就帶吧,他中途去上廁所,回來交卷的時候,直接把那篇經文夾在考卷裡交上去了。”
“也是他運氣好,那天正好是虞博士監考,而且還有官員和虞博士一起巡查考場。虞博士翻看卷子時,一眼就瞧見了那篇經文,就趕緊把它藏到靴筒裡。巡查的人問他藏的是啥,虞博士含糊其辭的說:‘沒啥要緊的東西。’等那個考生從廁所回來,虞博士就悄悄把經文遞給了他,還叮囑說:‘你拿回去抄吧。但你剛才交卷時不該把它夾在裡麵拿上來,幸虧是我看到了,要是被彆人發現,可就麻煩大了!’那個考生當時嚇得夠嗆。”
“後來發榜,這人考了二等,於是就特意跑來感謝虞博士。可虞博士裝作不認識他,還說:‘我可沒說過這話,你怕是記錯了,認錯人了吧,不是我幫的你。’那天我正好也在那兒感謝虞博士給我評的好成績,所以就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等那人走了,我就問虞博士:‘老師,您為啥不承認幫了他呢?他來感謝您不是應該的嗎?’虞博士卻說:‘讀書人最要緊的是保持廉恥心。他沒辦法才來謝我,如果我再承認,他以後在讀書人的圈子裡可就抬不起頭了。’我當時都不認識那個考生,問他名字,虞博士也不肯說。”
武書接著興致勃勃地說:“先生,你說剛才講的這件稀奇事,是不是特彆難得一見?”杜少卿則是很淡定地回應說:“像虞老先生這樣寬厚待人的事兒,也挺常見的。”武書一聽,又想起件事,笑得不行:“還有更可笑的!虞老先生兒子兒媳陪嫁過來的一個丫頭,被他許配給了姓嚴的管家。那個奴才嫌虞家在衙門做事沒油水,沒多少外快可撈,前幾天就跑來辭職,說要走人。虞老先生當初把丫頭許配給他,一分錢彩禮都沒要,結果現在他要領著丫頭離開,換作彆人,肯定得跟他要一大筆丫頭的身價銀子,數目肯定小不了。可虞老先生聽他這麼一說,竟然說:‘你們小兩口出去也好,但出去之後,房租、飯錢都沒個著落。’還另外給了他十兩銀子,打發他走。不僅如此,轉頭就把這人推薦到一個知縣衙門裡當長隨,你說是不是特彆有意思?”
杜少卿感慨道:“這些當下人的,哪有什麼良心!不過虞老先生兩次給那奴才銀子,也不是為了讓彆人誇讚自己,所以才顯得格外難得。”說完,便留武書在家裡吃飯。
武書吃完飯就告辭離開了,他剛走到利涉橋,迎麵就碰上一個人。這人頭戴方巾,穿著舊布長衫,腰間還係著絲絛,腳上蹬著草鞋,身上還背著行李,胡子花白,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那人趕忙放下行李,向武書作揖行禮。武書又驚又喜,說道:“郭先生!自從在江寧鎮分彆,一晃都三年了,這幾年你都去哪兒奔波了?”那人長歎一聲說:“唉,說來話長啊!”武書見狀,提議道:“咱們去茶館坐著慢慢聊。”
兩人進了茶館坐下後,那人開口說:“這些年,我一直在到處找我父親,幾乎走遍了天下。之前有人說他在江南,所以我就來了,這已經是第三次到江南找他了。可現在又聽人說,他不在江南,已經跑到四川山裡出家當和尚了。我現在打算去四川找找看。”武書聽了,同情地說:“真是太可憐了!但先生這一去,路途萬裡,可不是件容易事兒。我記得西安府有個姓尤的知縣,和我們國子監的虞老先生是同科進士。不如我請虞老師寫封信,你正好順路帶著。要是路上盤纏不夠,說不定還能得到些幫助。”那人有些猶豫地說:“我就是個鄉野之人,哪有機會去見國子監的大官啊?”武書連忙說:“這有啥難的!前麵沒多遠就是杜少卿家,先生跟我去他家坐坐,我去幫你討這封信。”那人眼睛一亮:“杜少卿?是不是那個拒絕朝廷征召的天長豪傑?”武書點頭:“正是他!”那人立刻來了興致:“這人我早就想見見了!”於是兩人就付了茶錢,出了茶館,一起來到杜少卿家。
兩人到了杜少卿家後,杜少卿就出來和他們見禮,然後客氣地問:“這位先生貴姓?”武書介紹道:“這位是郭力先生,字鐵山。二十年來走遍天下尋找父親,是有名的郭孝子。”杜少卿一聽,連忙重新行禮,把郭孝子請到上座,並好奇地問:“老父親怎麼幾十年都沒消息呢?”郭孝子有點難以啟齒。武書便湊到杜少卿耳邊小聲說:“他父親以前在江西做官,曾投靠過寧王,所以才四處逃亡。”杜少卿聽後大吃一驚。但看到郭孝子這般執著尋父的舉動,心裡很是敬重,便說:“先生把行李留下,今晚就住我這兒,明天再走。”郭孝子也不推辭:“早聞少卿先生是豪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在您家裡住一晚!”杜少卿進去就和妻子交代,讓她幫忙給郭孝子洗衣服,準備酒菜招待。隨後又出來陪著郭孝子。武書這時提起找虞博士要推薦信的事兒,杜少卿爽快地說:“這簡單!郭先生就在這兒坐著,我和正字一起去拿信!”
這信能不能拿到?他又能不能找到他父親?欲知後事如何,我們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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