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金寶再登門。
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疲憊。
“林公子,我……”
金寶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最後隻是頹然地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儘。
“唉!”
金寶重重歎了口氣,將茶碗頓在桌上。
“黑山縣所有叫得上名號的礦師,我都找遍了。”
“結果呢?”
“結果?”
金寶苦笑一聲。
“好一點的,早就被司馬家請去當了供奉,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見外人。剩下的,要麼是幾年前就舉家搬走了,要麼……就乾脆沒了音信。”
他壓低了聲音。
“我托人打聽,那些沒了音信的,最後見他們的人,都跟司馬家有點關係。”
“公子,司馬家對鐵礦的壟斷,比我們想的還要狠!他們這是要把所有會尋礦的人,都捏在自己手裡,或者……直接從世上抹掉!”
線索,似乎就這麼斷了。
就在林玄以為要另尋他法時,金寶的臉上卻又露出一絲極為古怪的神情,混雜著猶豫、嫌棄,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希望。
“其實……還有一個人。”
金寶的聲音乾巴巴的。
“不過,他……”
沒等金寶說完,一陣濃烈刺鼻的酒氣就先從門外飄了進來,熏得人直皺眉頭。
緊接著,一個衣衫襤褸,頭發亂得跟雞窩一樣的老頭,被金寶的夥計半拖半拽地弄了進來。
老頭渾身臟汙,臉上布滿溝壑,一雙眼醉得隻剩一條縫,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要酒喝。
他就是金寶帶來的“最後的希望”。
“他叫‘老鬼’,沒人知道他真名。”
金寶捏著鼻子,一臉的嫌棄。
“二十年前,他可是西門家最負盛名的礦師,一手尋龍探脈的本事,出神入化。可惜……”
金寶頓了頓,語氣低沉下來。
“多年前西門家的一處礦場塌了,他兒子,當時是他的學徒,就死在了裡麵。從那以後,他就廢了,被西門家趕了出來,成了這麼個終日買醉的酒鬼。”
“酒鬼?”
林玄沉吟半晌:“酒鬼就酒鬼,帶我去見他。”
在金寶的的帶領下。
林玄來到縣城的裡的一處貧民窟,見到了這位老鬼。
林玄的目光落在老鬼身上,沒有半分嫌棄。
他看到了老鬼那雙布滿老繭和黑色裂紋的手,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掉的泥土和礦石的顏色。
這是一雙真正跟石頭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手。
林玄拿出幾塊石頭。
那是他前幾天進山時,隨手撿回來的,有青石,有花崗岩,其中還混雜著一塊毫不起眼的、泛著暗紅色的石頭。
他將石頭放在老鬼麵前的桌上。
“老前輩,我這裡有幾壇好酒。”
林玄的聲音很平穩。
“隻要您能說出這幾塊石頭是什麼,酒,管夠。”
醉眼朦朧的老鬼聽到“酒”字,眼神亮了一瞬。
他晃晃悠悠地伸出那隻乾枯的手,拿起一塊青石,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酒氣和石頭的土腥氣混在一起。
“青崗石,山腳貨,不值錢。”
他又拿起那塊花崗岩,用長長的指甲在上麵刮了刮,聽著那細微的聲響。
“麻子石,蓋房子還行。”
他的動作很慢,甚至有些遲鈍,但結論卻下得又快又準。
最後,他的手落在了那塊暗紅色的礦石上。
他隻是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整個人的動作就僵住了。
他將石頭湊到眼前,那雙渾濁的醉眼,似乎在這一刻清明了些許。
他喃喃自語。
“血石……是血石的味道。”
“可惜了,火候不夠,是塊死礦,煉不出鐵來。”
一旁的金寶,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徹底看傻了。
這哪裡是酒鬼,這分明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林玄的眼神也亮了起來。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前輩,我想請你出山,為我尋一處鐵礦。”
林玄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老鬼的耳中。
“礦”這個字,仿佛一道驚雷,在老鬼的腦海中炸響。
他渾身劇烈一顫,臉上的醉意瞬間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痛苦與深入骨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