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瞪著林玄。
“哐當!”
他麵前的酒碗被狠狠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不!我發過誓!我這輩子再也不入礦!再也不碰那些該死的東西!”
老鬼的情緒徹底失控,他嘶吼著,聲音沙啞得駭人。
“你們走!都給我走!”
“我不想再害人了!不想再害人了!”
他瘋了一樣揮舞著手臂,將林玄和金寶朝門外推去,用儘全身的力氣關上了那扇破敗的木門。
第一次的招攬,以徹底的失敗告終。
“公子,我看還是算了吧。”
站在茅屋外的寒風裡,金寶搓著手,苦著臉勸道。
“這老鬼八成是被那場礦難嚇破了膽,已經廢了,咱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林玄卻搖了搖頭。
從老鬼那絕望的反應中,他看到的不是一個被嚇破膽的懦夫,而是一個被巨大痛苦和內疚淹沒的靈魂。
那痛苦越深,就證明他對那片土地的感情越深,他的本事,也就越真。
“我再試試。”
林玄轉身離開,沒有多做解釋。
第二天傍晚,寒風愈發凜冽。
林玄再次來到了老鬼的茅屋前。
這一次,他沒有提尋礦的事。
他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裡麵是剛出鍋的熱飯熱菜,還有一小袋雪一樣白的精鹽。
“咚、咚、咚。”
他敲響了木門。
“滾!”
屋裡傳來老鬼沙啞的怒吼。
林玄沒有說話,隻是將食盒的蓋子,打開了一道縫。
一股霸道濃鬱的肉香,混合著魚湯的鮮美,瞬間從縫隙中鑽了出去,穿透了薄薄的木門,也鑽進了老鬼的鼻子裡。
屋內的怒罵聲,戛然而止。
許久,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小縫。
老鬼那張蒼老憔悴的臉露了出來,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林玄手中的食盒,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林玄什麼也沒說,隻是將食盒遞了過去。
老鬼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抵不過腹中的饑餓,一把搶過食盒,又“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他狼吞虎咽地吃著飯菜,當他端起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魚湯,喝下第一口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股純粹到極致的鮮美,在他的味蕾上轟然炸開。
這個味道……
太熟悉了。
他想起來了,很多年前,在他兒子還活著的時候,在他還沒有變成酒鬼的時候,他的妻子,也曾為他們父子倆,燉過這樣一鍋鮮美的魚湯。
那時候,家裡窮,買不起好鹽,用的都是又苦又澀的粗鹽。
可妻子總有辦法,將粗鹽在鍋裡反複炒製,去除苦味,隻為讓他們父子倆,嘗到一口最純粹的鮮美。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從他渾濁的眼中滑落。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不再吃飯,隻是端著那碗湯,老淚縱橫。
壓抑了二十年的痛苦與委屈,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他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那段被塵封的往事。
“那場礦難……不是意外……”
他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無儘的悔恨。
“是司馬家!是司馬家和礦上的管事勾結,為了吞掉我們西門家的礦脈,故意……故意弄塌了礦道!”
“我兒子……我兒子是為了回去救人,才被埋在裡麵的……他不是被我害死的……”
“他們……他們卻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身上,說我勘探失誤,是個罪人!連西門家……都把我趕了出來……”
仇恨,悔恨,冤屈。
這個背負了二十年罪名的老人,哭得像個孩子。
林玄靜靜地聽著。
等他哭聲漸歇,才平靜地開口。
“司馬家奪走了你的一切,讓你蒙冤至今,背負著害死親兒子的罪名,像條狗一樣活了二十年。”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紮在老鬼的心上。
“你難道不想,親手把他拉下來,為你兒子,也為你自己,正名嗎?”
老鬼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中,燃起一簇微弱卻熾熱的火焰。
林玄將那袋雪白的精鹽,放在桌上。
“我給不了你彆的,隻能給你一個機會。”
“想通了,就來找我。”
“用你的本事,換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