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
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老爺們才能去的銷金窟!
熱水澡,新衣裳?
他身上的這件破襖,已經縫縫補補穿了五年,上次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還是在兒子出生的時候。
更彆提“有肉有酒,管夠”。
在能喝點稀粥、吃點野菜都成奢望的年代,酒肉這種東西,那是這群漢子們想都不敢想的。
他們隻想要點填飽肚子的糠米糊糊。
而東家給他們的。
是一整座糧倉!
林玄沉默的看著眼前這群鐵匠和工匠,歎了一聲:
“都起來吧。”
“從今往後,你們是我林玄的人,不是奴隸,是師傅。我敬你們的手藝,你們也當得起這份敬重。”
他上前,親手扶起那老鐵匠。
老鐵匠的手粗糙得滿是裂口,此刻卻抖得不成樣子,他看著林玄那張過分年輕的臉,嘴唇翕動,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渾濁的老淚終於決堤。
“走吧,金寶。”林玄拍了拍金寶的肩膀,“帶師傅們去吃,彆省錢。”
“好嘞!”
金寶應得中氣十足,他看著這群瞬間被收服的匠人,對林玄的手段愈發佩服。
這是在買心,買命!
以後這幫人乾活,甚至都不用人盯者。
誰敢不好好乾活兒,脊梁骨會被其他人戳死!
比彆家的什麼監工,可好用太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黑山縣的醉仙樓裡,便多了一道奇特的風景。
一群衣衫襤褸的漢子,被金寶領著,從側門進了酒樓後麵的大浴堂。
當那滾燙的熱水沒過他們滿是泥垢的身體時,好幾個年輕的木匠,竟當場就哭出了聲。
他們搓下來的泥,幾乎堵住了出水口。
換上嶄新厚實的棉布衣褲,穿上納了厚底的棉靴,踩在醉仙樓乾淨的木地板上,十個漢子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局促得像一群進了皇宮的叫花子。
而後迎接他們的,是擺滿了整整一大桌、冒著騰騰熱氣、堆滿了大塊肥肉的席麵。
並不精致,但卻量大管飽!
直戳人眼球!
看的這群漢子們一個呆滯。
老鬼親自給每個人都滿上了一大碗酒。
“東家說了,”老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吃好,喝好,睡好。這幾天,什麼都彆想,就把身子骨給養回來。”
老鐵匠端起酒碗,看著碗裡晃動的,醇厚的酒液,又看了看桌上那泛著油光的紅燒肉,他猛地站起身,將碗高高舉起。
“敬東家!”
“敬東家!”
十個漢子,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吼聲震天。
酒一飲而儘,肉大口吞下。
誰要是受過這等好處,誰他娘的還能生出二心?
現在林玄要是讓他們去衝進縣衙,怕是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洗澡、吃飯、睡覺。
洗澡、吃飯、睡覺。
洗澡、吃飯、睡覺。
酒足飯飽,連著睡了三天的好覺,這幫匠人的心裡,又開始有些七上八下。
東家把他們當神仙一樣供著。
可……活兒呢?
圖紙上的東西還沒個說法,人就這麼養著,一天得花多少錢?
第三天下午,老鐵匠終於忍不住了,他帶著兩個兒子,找到了正在櫃台算賬的金寶。
“金掌櫃,”老鐵匠搓著手,神情有些不安,“東家他……是不是把我們給忘了?這天天吃肉喝酒的,我們這心裡……慌啊。”
金寶放下賬本,抬眼一看,不止是他們父子三人,那七個木匠也都在門外探頭探腦,一臉的焦灼。
他笑了。
“看來,各位師傅是都等不及了?”
眾人連連點頭,臉上寫滿了“是啊是啊”。
“東家交代了。”金寶慢悠悠地說道,故意吊著他們的胃口,“今天,是元宵佳節,大夥兒再好好熱鬨一天,吃頓團圓飯。”
他頓了頓,看著眾人屏息凝神的樣子,才一字一句地宣布:
“明日一早,啟程,去重山村!”
“噢——!”
壓抑了幾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匠人們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有活兒乾了!
踏實了!
就在這時,醉仙樓的門口,風鈴一響,一道清冷的身影走了進來。
正是西門韻。
她今日換下了一身匠人的短打,外麵披著一件繡著寒梅的銀狐鬥篷。
襯得她肌膚勝雪,氣質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