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徹底無視的秦德炎,在老鬼的指點下,還真就有模有樣地忙活開了。
他先是學著記憶中鐵匠的樣子,笨手笨腳地往爐子裡添炭。
結果不是撒到外麵,就是用力過猛。
搞得黑灰撲了自己一臉。
好不容易在老鬼的幫助下把火燒旺,他又興衝衝地用鐵鉗夾起一塊廢鐵扔進火裡。
火光映著他那張又是汗又是灰的臉,顯得格外滑稽。
“火候差不多了,秦少爺,可以打了。”
老鬼在一旁低聲提醒。
“好嘞!”
秦德炎大喝一聲,用鉗子夾出那塊燒得半紅不黑的鐵塊,往鐵砧上一扔。
他掄起那柄西門韻父親留下的大錘,憋足了勁,照著鐵塊狠狠砸了下去!
“當!”
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但預想中火星四射、鐵塊變形的場麵並未出現。
那錘頭竟砸偏了,重重地落在了鐵砧的邊緣上,迸射出的火星燙得他嗷地叫了一聲,差點把錘子扔出去。
“噗嗤——”
旁邊,全神貫注學習的西門韻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清脆,在叮叮當當的鐵鋪裡格外清晰。
秦德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一蹦。
他堂堂將軍府的少爺,竟被一個女人給嘲笑了!
一股邪火直衝腦門。
“笑什麼笑!本少爺這是第一次!”
他怒吼一聲,也不管什麼技巧章法了。
掄圓了膀子,對著那塊倒黴的鐵塊就是一通瘋狂的捶打。
“當!當!當!當!”
沉重的大錘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烏黑的殘影,毫無章法,不計後果,隻是一味地傾瀉著力量。
每一錘都用儘了全力,砸得鐵砧劇烈震顫,爆開的火星如同黑夜裡炸開的煙火,四下飛濺。
那股子蠻橫霸道的勁頭,看得一旁的老鬼眼皮直跳。
西門韻嘴角的笑意也慢慢凝固了。
她不再笑了,眼神裡透出一絲驚異。
這家夥……好大的力氣!
這種不間斷的,純靠蠻力的重錘揮擊,就算是自己手下最壯的學徒,掄個十來下也得喘粗氣。
可這秦德炎,一口氣砸了三四十下,速度非但沒有減慢,反而越來越快,錘聲越來越密,仿佛不知疲倦。
老鬼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此刻也完全睜開了,渾濁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筋骨是好筋骨,氣力更是天生神力。
這要是在軍中,絕對是一員猛將的胚子!
可惜,用來打鐵了……不對,用來打鐵,也是一把好手啊!
林玄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饒有興致地看著狀若瘋魔的秦德炎。
很快,一通發泄完畢,秦德炎扔下錘子,撐著膝蓋呼呼喘著粗氣。
再看鐵砧上,那塊鐵已經完全沒了形狀,被他硬生生砸成了一塊布滿錘印、扭曲不堪的黑色鐵疙瘩。
“看……看什麼看!”秦德炎喘著氣,還不忘嘴硬,“本少爺……這叫……這叫摸索!”
西門韻撇了撇嘴,沒說話,但眼神裡的鄙夷藏不住。
這哪是打鐵,這分明是砸鐵。
“不錯。”
林玄卻忽然開口,點了點頭。
秦德炎一愣。
“這套錘法,勢大力沉,狂猛霸道,大開大合,頗有幾分氣勢。”林玄憋著笑,一本正經地評價道。
秦德炎的眼睛亮了。
“是吧!我就說!”
“隻是還缺了點章法,顯得有些散亂。”
林玄話鋒一轉,隨即笑道,“不過無妨,我看這錘法,就叫‘亂披風錘法’好了。”
亂披風錘法?
秦德炎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睛越來越亮。
這名字一聽,就比什麼“基礎鍛打”厲害多了!
充滿了江湖豪俠的霸氣!
“好!好名字!”他一拍大腿,“老鬼,再給本少爺拿塊好鐵來!本少爺今天就要把這‘亂披風錘法’練成了!”
他此刻的乾勁,比剛才還要足上十倍。
硬生生將一塊林玄從後山帶來的鐵礦石燒紅,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當當”大業。
西門韻看著被林玄三言兩語就忽悠得找不著北的秦德炎,無奈地搖了搖頭。
索性不再理會,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林玄身上。
她算是看明白了,跟各種奇思妙想比起來,這人操控人心的本事,才是真的神乎其技。
就在鐵鋪裡錘聲震天,熱火朝天之時,傍晚的餘暉已經灑滿了院子。
金寶帶著一大群人,出現在了鐵鋪後門。
“林玄少爺!我回來了!”
他一進門,看到扛著大錘、滿頭大汗、渾身黢黑的秦德炎,整個人都僵住了。
“秦……秦少爺?您這是……體驗生活呢?”
他身後跟著的十來個漢子,也都看傻了眼。
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身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塵土和風霜,看到這富麗堂皇的鐵鋪裡,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居然在掄錘打鐵,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