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的城牆根下,尚未清理乾淨的血跡混著沙土凝成暗褐色硬塊,剛退去的蠻族大軍在關外留下的狼藉還未消散,軍營裡卻已被另一種沉重的氣氛籠罩。
陸辰剛巡查完城防,就被後勤官張順堵在了校場入口。老卒佝僂著背,手裡攥著皺巴巴的糧草清單,臉色比戰場上的傷兵還要難看:“王爺,糧倉見底了。昨日分發的口糧已減半,今日再算上投靠過來的百姓,頂多還能撐五日。”
“五日?”陸辰腳步一頓,指尖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的刀柄。他早知道糧草緊張,卻沒料到會窘迫到這個地步。前幾日抵禦蠻族強攻,士兵們體力消耗巨大,若連飯都吃不飽,下次攻城根本無力抵擋。
“朝廷撥付的糧草呢?上個月就傳信說已啟程,怎麼至今未到?”陸辰的聲音沉了下來。北境苦寒,鎮北軍的糧草全靠朝廷調撥,這也是蕭承煜拿捏他的要害。
張順歎了口氣,支支吾吾道:“三日前派去接應的人回來了,說……說糧草在途經滄州時,被太子府的人以‘軍情暫緩,暫存調度’為由扣下了。還說……沒有太子殿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動。”
“蕭承煜!”陸辰咬牙吐出這三個字,眼底翻湧著寒意。他果然沒猜錯,那人心胸狹隘,巴不得他在北境餓死、戰死,好徹底除去他這個眼中釘。指望朝廷援軍已是奢望,如今連救命的糧草都被截留,這是要逼死整支鎮北軍和關下百姓。
“王爺,要不……再派人去京城求求情?哪怕能要回三成,也能多撐幾日。”陳武在一旁低聲提議,語氣裡滿是無奈。
“求情?”陸辰冷笑一聲,“蕭承煜既然敢扣,就絕不會鬆口。他要的不是糧草,是我們的命。”他抬頭望向關外,遠處的荒原雖已入秋,卻還有些可開墾的空地,“求人不如求己,傳我命令,分兵行事。”
他沉聲道,目光掃過圍攏過來的將領:“陳武,你帶兩千士兵留守城池,加固城防,同時清點現有存糧,實行定量分配,優先保障守城士兵口糧。趙虎,你領一千五百人,隨我出城開墾荒地——城外那片黑土坡雖貧瘠,但趕種一季冬麥和蕎麥,總能有些收成。另外,再挑五十名熟悉山林的士兵,跟著當地百姓進山,尋找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和菌菇,補充口糧。”
“開墾荒地?”趙虎愣了一下,撓著頭道,“王爺,咱們是當兵的,哪會種地啊?而且蠻族隨時可能再來,出城開墾太危險了。”
不止趙虎,周圍的士兵也竊竊私語起來。在他們眼裡,士兵的本分是打仗,扛鋤頭種地實在荒唐,更何況城外還暴露在蠻族的視線範圍內,稍有不慎就會遇襲。
陸辰理解他們的顧慮,卻沒有退讓,他走到士兵中間,聲音鏗鏘:“打仗要靠刀槍,可握刀槍的得有力氣。沒糧食,彆說打仗,我們連站都站不穩,難道要等著餓死在城裡,讓蠻族不費一兵一卒踏破雁門關?”
他指著關外的黑土坡,語氣放緩了些:“那片地雖偏,卻離城牆不遠,我們可在坡邊紮起臨時營寨,派哨探警戒,既能開墾,也能防備蠻族突襲。至於種地,軍營裡不少弟兄本就是農家出身,再請城裡的老農耕作指導,總能種出糧食來。”
一番話擲地有聲,士兵們的抵觸漸漸消散。是啊,總不能坐以待斃,與其等著糧草耗儘、蠻族破城,不如拚一把,至少還有活路。
“屬下領命!”趙虎率先抱拳,其他士兵也紛紛應聲,原本低落的士氣,竟因這“自力更生”的決定,燃起了一絲火苗。
次日天剛亮,陸辰便帶著開墾的隊伍出了城。黑土坡上,士兵們拿著從百姓家借來的犁耙,在老農的指導下,笨拙地翻著土地。有的士兵力氣大,卻掌握不好分寸,一鋤頭下去把土塊砸得粉碎;有的分不清種子間距,撒得密密麻麻,還得老農重新梳理。陸辰也沒閒著,他卷起袖子,跟著一起翻地,時不時根據現代農耕知識,提醒大家分行播種、深淺適中,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卻讓士兵們的乾勁更足了。
另一邊,進山尋找野菜的隊伍卻遇到了麻煩。第三日傍晚,負責帶隊的小隊長扶著兩名臉色發青的士兵回來,臉色慘白地稟報:“王爺,山裡的野菜大多枯了,能找的不多,而且弟兄們認不全,這兩位誤食了毒菌,現在上吐下瀉,軍醫說情況不太好。”
陸辰心頭一沉,快步走到兩名士兵身邊。他們蜷縮在地上,嘴唇發紫,渾身抽搐,軍醫正急得滿頭大汗地喂藥。“以後進山,必須讓熟悉路況的百姓帶路,不認識的野菜野果,一律不準碰。”陸辰沉聲下令,看著士兵痛苦的模樣,心中越發沉重。
找野菜風險大、收獲少,開墾荒地又遠水救不了近火,五日的期限一天天逼近,軍營裡的糧缸越來越淺,士兵們的臉色也日漸蠟黃。就連守城的士兵,站在城樓上都有些腳步虛浮,若蠻族此時再來進攻,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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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裡,陸辰坐在營帳中,看著桌上攤開的荒地開墾圖,眉頭緊鎖。油燈的光映著他的臉,眼底滿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不肯放棄的堅定。他知道,眼下的困境隻是開始,蕭承煜的算計、蠻族的威脅、糧草的短缺,像三座大山壓在肩上,可他沒有退路,隻能硬扛。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趙虎掀開帳簾走進來,手裡捧著半塊乾硬的麥餅:“王爺,您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墊點。”他看著陸辰眼底的紅血絲,低聲道,“弟兄們都知道日子難,但沒人抱怨,都在抓緊翻地,您放心,咱們肯定能撐過去。”
陸辰接過麥餅,指尖觸到那粗糙的質地,心中一暖。他咬了一口,乾澀的麥餅在嘴裡難以下咽,卻讓他更加堅定了信念。“告訴大家,再堅持幾日,等第一批蕎麥種下去,咱們就有盼頭了。”他拍了拍趙虎的肩,“另外,加派哨探,密切關注蠻族動向,絕不能讓他們趁虛而入。”
趙虎應聲退下,營帳裡又恢複了安靜。陸辰望著帳外的月光,心中清楚,糧草危機未解,新的威脅隨時可能降臨。這場與天爭、與人鬥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第17章簡易蒸餾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儘,開墾荒地的士兵們已扛著鋤頭出了營。陸辰剛走到黑土坡,就見張老栓蹲在田埂上,愁眉苦臉地看著剛種下的蕎麥種。土麵泛著白,剛冒頭的嫩芽蔫蔫的,像沒睡醒的孩子,一點精神都沒有。
“張老丈,這苗怎麼了?”陸辰走過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