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的秋陽帶著暖意,斜斜地灑在剛收割完早麥的田壟上。新翻的黑土泛著濕潤的光澤,混雜著青草與泥土的氣息,隨風飄進鼻腔。幾名農戶彎腰在田埂間穿梭,指尖麻利地撿拾著遺漏的麥穗,嘴裡哼著北境特有的小調,調子雖簡單,卻透著幾分豐收後的安穩。陸辰牽著一匹棕紅色的戰馬走在田埂上,馬背上馱著兩捆剛從鍛造坊送來的新弩箭——箭杆是精選的硬木,箭鏃經硝石淬火,泛著冷冽的青光,比之前的舊弩箭射程遠了足足三成。自從上次改良兵器、擊退蠻族哨騎後,軍營的防禦穩固了不少,蠻族已有月餘沒敢靠近關隘,連城外的農戶都敢放心地在田間勞作,北境總算有了段難得的安穩日子。
可這份安穩沒持續多久,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陸辰勒住馬韁回頭,隻見中軍帳的親衛李忠騎著快馬奔來,馬鞍上掛著個牛皮袋,袋口露出一截火漆封口的信紙。“王爺!京城暗線急報,說是十萬火急!”李忠翻身下馬,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浸濕了衣領。
陸辰接過牛皮袋,指尖捏著火漆封口,能感覺到裡麵的信紙被疊得整齊。他用腰間的小刀挑開火漆,抽出信紙展開,目光剛掃過前幾行,指尖就不自覺地攥緊了紙邊,連指節都泛了白。信上的字跡潦草,墨漬還有些暈染,顯然是寫得匆忙,可每一個字都像尖刺般紮進眼底:“南方數省遭百年不遇大旱,自入夏起無一滴雨。鄱陽湖水位見底,湖底乾裂成龜甲紋,萬畝稻田絕收;江淮一帶流民已達數十萬,扶老攜幼湧入州府乞食,多地出現搶糧亂局,州官已派兵彈壓,卻杯水車薪。”
陸辰的呼吸微微一滯,他雖沒去過南方,卻也知道那裡是大乾的糧倉,若是南方糧荒,整個大乾的糧食供應都會出問題。可更讓他心頭發沉的是信紙的後半段:“太子蕭承煜於三日前在朝堂跪請賑災,聲淚俱下地奏請‘願以太子之身赴險,解百姓倒懸之苦’,還主動提出捐出太子府三成私產充作賑災款。皇帝龍顏大悅,當場準其三日後啟程,撥國庫三成存糧、五千兩白銀隨行,還下旨令沿途州府配合。”
“蕭承煜……”陸辰將信紙揉在掌心,紙張的纖維硌得手心發疼。他太清楚這位太子的手段了——當年他剛到北境,蕭承煜就以“監軍”為名派來心腹,暗中截留糧草、挑撥將士關係;後來蠻族來犯,又扣下朝廷撥付的軍餉,想借蠻族之手除掉他。如今主動去南方賑災,哪裡是真心為了百姓?分明是看中了“救災英雄”的名頭!隻要能穩住南方災情,哪怕隻是暫時的,他在民間的聲望、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都會遠超從前。到時候,蕭承煜再借著“賑災有功”的由頭,向皇帝提調北境的糧草“支援南方”,北境剛緩過來的糧食危機,又會被拖入絕境。
“王爺,要不要派人快馬去京城遞折子,把蕭承煜的心思揭破?”李忠見他臉色難看,忍不住低聲問道。他跟著陸辰在北境待了兩年,知道這位王爺不是個會忍氣吞聲的人,更見不得有人借百姓的苦難謀私利。
陸辰緩緩鬆開手,將揉皺的信紙展開,指尖輕輕撫平褶皺,搖了搖頭:“現在遞折子沒用。皇帝正屬意蕭承煜,覺得他有太子擔當,再說我們沒有實證,貿然彈劾,隻會落個‘構陷太子、阻撓賑災’的罪名,反而讓蕭承煜占了理。”他抬頭望向遠處的農田,農戶們已經撿完了麥穗,正扛著鋤頭往村裡走,田埂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忽然,他想起前幾日張老栓蹲在田邊歎氣的模樣——當時張老栓手裡捏著一把乾癟的麥種,說“這地還是瘦,要是能多些肥,麥穗能再飽滿些”。
北境的土地不算貧瘠,隻是常年缺乏肥料,若是能造出一種肥力遠超草木灰的“肥”,讓糧食產量翻倍,不僅能徹底解決北境的糧荒,還能讓朝廷看清:比起蕭承煜的“被動賑災”,從根源上提高糧食產量,才是真正的長久之策。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野草般在心底瘋長,再也壓不住。他記得現代的化肥原理,最基礎的有機肥用糞便、秸稈、雜草就能製作,通過分層堆肥、控製溫度發酵,肥力比普通草木灰強數倍;而硝態氮肥從硝石裡就能提取,之前鍛造坊製作火藥時,還剩下不少硝石儲備,隻要掌握好提煉方法,就能做出速效氮肥,撒在地裡,莊稼三五天就能變綠。這兩種肥料配合著用,至少能讓糧食增產三成,要是管理得當,增產五成也不是不可能。
當天下午,陸辰讓人把陳武、趙虎、周順和張老栓都請到了中軍帳。帳內的桌案上攤著一張北境地圖,城西的荒地被用紅筆圈了出來,旁邊還放著幾張空白的宣紙和一方硯台。陳武剛從演武場過來,鎧甲上還沾著些許塵土;趙虎手裡攥著個馬鞭,顯然是剛巡查完城門;周順提著一個工具箱,裡麵裝著錘子、鑿子等工具,臉上還沾著點鐵屑;張老栓則穿著粗布短褂,手裡拿著半根乾枯的麥稈,坐下時還不自覺地把麥稈放在桌角,像是怕弄臟了帳內的陳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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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大家來,是有件要緊事商量。”陸辰指著地圖上的紅圈,聲音沉穩,“蕭承煜要去南方借賑災賺名聲,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打算做一種‘新肥’,能讓莊稼長得快、收得多,隻要北境的糧食能豐收,就能讓所有人知道,解決糧食問題,不止‘賑災’這一條路。”
“新肥?”張老栓眼睛一亮,連忙湊到桌前,手裡的麥稈差點掉在地上,“王爺是說……比草木灰還管用的肥?”他種了四十多年地,最知道肥料的金貴。去年北境糧荒,他親眼見著鄰村的農戶因為地裡沒收成,把僅有的種子都煮了吃,後來更是逃荒去了南方,至今杳無音訊。要是真有能讓莊稼增產的新肥,北境的百姓就再也不用怕餓肚子了。
“比草木灰管用十倍不止。”陸辰拿起筆,在宣紙上畫了個簡單的堆肥池示意圖——長方形的池子,底部鋪著乾草,中間分層畫著秸稈、糞便和草木灰,“這種叫有機肥,用糞便、秸稈、雜草堆在池子裡發酵就行。發酵的時候,池子裡的溫度會升高,能把裡麵的病菌殺死,還能讓養分更集中,撒到地裡,能讓土壤變肥,莊稼的根也能紮得更深。”
他又換了一張紙,畫了個提煉裝置:一個大鐵鍋,下麵架著柴火,鍋裡裝著液體,旁邊連著一根細管,管子下麵放著個小陶罐。“這種叫硝態氮肥,從硝石裡提出來的。把硝石敲碎了泡在水裡,煮到水快乾的時候,就能結出白花花的晶體,這晶體就是氮肥。撒在地裡,莊稼吸收得快,三五天就能看到葉片變綠,長勢也會明顯加快。”
張老栓湊在宣紙上,眯著眼睛仔細看,手指輕輕點著堆肥池的示意圖:“王爺,這堆肥的時候,每層要鋪多厚?發酵要多少天?”他種了一輩子地,知道種地的講究多,哪怕是堆肥,也得有章法,不然不僅沒肥力,還可能燒了莊稼的根。
“秸稈鋪一尺厚,糞便鋪半尺,草木灰撒薄點,能蓋住糞便就行。”陸辰耐心解釋,“發酵的時候,要每隔五天翻一次堆,讓裡麵的原料受熱均勻,大概二十天就能發酵好。到時候肥會變成黑褐色,聞著沒有臭味,反而有股泥土的香味。”
周順皺了皺眉,手裡的錘子下意識敲了敲桌腿,發出“篤篤”的聲響:“王爺,硝石是做火藥的要緊東西,現在鍛造坊的硝石儲備也就夠撐三個月,要是分出去一部分做氮肥,萬一蠻族突然來攻,火藥供應不上怎麼辦?”他負責鍛造坊的事務,最清楚原料的緊張,上次蠻族攻城,火藥就差點斷了供,還是後來繳獲了蠻族的一些硫磺,才勉強撐了過去。
“這個我已經考慮過了。”陸辰放下筆,看向周順,“先緊著火藥用,剩下的硝石再用來提煉氮肥。我們先在城西的荒地搞個小範圍試驗,種個二十畝小麥和粟米,看看肥料的效果。等效果出來了,再想辦法找新的硝石礦,北境的山裡肯定有硝石,隻是之前沒人專門勘探過。”
陳武一直沒說話,隻是盯著地圖上的紅圈,此時忽然開口:“王爺,搞堆肥場和試驗田,需要不少人手,軍營裡的士兵還要訓練、守城,怕是抽不出太多人。而且要是有人趁機搞破壞,比如偷偷燒了堆肥池,或者毀了試驗田,怎麼辦?”他考慮的總是防禦和安全,畢竟北境不太平,明麵上有蠻族,暗地裡還有蕭承煜的人,不得不防。
“人手的事,我跟周邊的村落商量,讓農戶們幫忙收集原料、翻堆,給他們付糧食當工錢。”陸辰說,“至於安全,陳武你負責派士兵看守堆肥場和試驗田,白天巡邏,晚上站崗,絕不能出岔子。趙虎你帶人去收集原料,再找幾個懂木工的士兵,搭建堆肥池的圍欄和棚子。”
“屬下遵令!”陳武和趙虎齊聲抱拳,語氣堅定。他們跟著陸辰在北境出生入死,知道這位王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上次改良兵器、搞蒸餾飲水,哪次不是解決了大問題?這次的“新肥”計劃,肯定也能成。
幾人散去時,夕陽已經沉到了山後,金色的餘暉灑在中軍帳的布簾上,將影子拉得很長。陸辰站在帳前,望著南方的方向——蕭承煜的賑災隊伍此刻怕是已經出了京城,正往南方趕去,而他的化肥計劃才剛起步。這場較量,比的不僅是速度,更是誰能真正解決百姓的吃飯問題。他抬手摸了摸馬背上的弩箭,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幾分,隻是他沒想到,蕭承煜在啟程前,已經給北境留了“後手”——幾個穿著普通農戶衣服的人,正混在逃難的人群裡,朝著雁門關的方向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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