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唯撼失蹤了。
就在阿雅送來斷繡的第三天清晨。雜貨鋪的門虛掩著,那壇沒喝完的梅子酒還擺在門檻旁,人卻不見了蹤影。
我在櫃台上發現一張字條,字跡潦草:
"小離,我去西涼寨了。若三日後未歸,去縣裡找阿雅。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寫完你的書。"
字條背麵,用鉛筆淡淡描著一幅地圖,一條蜿蜒的線指向深山。
雨還在下。我盯著那張字條,心頭掠過一絲不安。西涼寨,那是阿雅要嫁去的地方。
午後,雜貨鋪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個穿著衝鋒衣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他推門而入,雨水從衣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的印記。
"成唯撼在嗎?"他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搖頭:"他出門了。"
男人打量著我,忽然笑了:"你就是離笑笑吧?老劉跟我提過你。"
他遞來一張名片:"荒野雜誌,主編,陳硯。"
我接過名片,指尖微顫。這就是那個讓老劉激動不已的主編。
"你的稿子我看了。"陳硯自顧自倒了碗梅子酒,"關於可可西裡的那篇。寫得...很特彆。"
他抿了口酒,目光掃過雜貨鋪:"但還不夠。你要寫的不是風景,是人心。就像成唯撼,他為什麼要從湖南逃回黔南?為什麼要躲在這深山老林裡開雜貨鋪?"
我心頭一震:"你認識他?"
陳硯的笑容意味深長:"何止認識。三年前,他是我們雜誌最炙手可熱的記者。後來為了個女人,把前途都毀了。"
他放下酒碗,從包裡取出一遝照片:"看看吧,這才是成唯撼的真相。"
照片上,是成唯撼在長沙的公寓。滿地狼藉中,一個女子倒在血泊裡。下一張,是成唯撼被警方帶走的畫麵。
"他的前妻,蘇晴。"陳硯的聲音冰冷,"三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們發生了爭執。第二天,她就死了。"
我猛地站起身,酒碗被打翻,梅子酒灑了一地。
"不可能..."我喃喃道,"師兄他..."
"你覺得他是個看破紅塵的隱士?"陳硯冷笑,"他是在逃的殺人嫌疑犯。"
雜貨鋪裡一片死寂。雨聲越來越大,敲打著瓦片,也敲打著我的心。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還是那個青海海西的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老牧人的聲音。
"離老師..."是個年輕的嗓音,帶著哭腔,"我是攏達。阿爸他...他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怎麼回事?"
"暴風雪...阿爸為了救一隻小羊羔..."攏達哽咽著,"他臨走前說,一定要告訴你...當年成記者在可可西裡拍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什麼照片?"
"就是那些得獎的照片..."攏達的聲音斷斷續續,"是阿爸幫他擺拍的...那些瀕死的藏羚羊,其實都是..."
電話突然中斷,隻剩忙音。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成唯撼那些震撼人心的攝影作品,他賴以成名的《西北》,難道都是精心設計的謊言?
陳硯靜靜地看著我:"現在你明白了?成唯撼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子。"
窗外,雨聲漸歇,烏雲卻愈發厚重。
我突然想起那本《1997》。衝進裡屋,從床頭櫃裡翻出那個牛皮本。這一次,我毫不猶豫地翻開。
空白頁中,夾著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