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醉仙樓前人群蜂擁蟻聚,個個怒形於色,麵對披堅執銳的刀斧堂刀斧手,年長的激動得麵紅耳赤,口沫橫飛,衝動的青年張牙舞爪地叫囂著往裡湧。有個刀斧堂的頭目站在門口向人群解釋,聲嘶力竭的聲音被憤怒的浪潮淹沒了,連老板林貴壽幫著勸說也無濟於事。
怒氣衝天的人們是衝南宮雨而來的,因為他搶劫了如意魔鏡。知道南宮雨從太陽島帶回如意魔鏡的人原本沒幾個,是誰走漏了風聲呢?
如意魔鏡,太陽城的靈魂,豈容他人侵犯?匹夫不可奪誌,民願豈能踐踏?!
醉仙樓前的人越聚越多,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聲勢浩大,怒不可遏的太陽城人把亮閃閃的大刀視如敝屣,爭先恐後往裡擠。
刀斧堂頭目見局勢無法控製,帶著刀斧手狼狽地退入樓內,和提心吊膽的南宮雨一起從後院倉皇出逃。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蜂擁而上,喊聲震天動地。南宮雨等人成了過街老鼠,抱頭鼠竄,有空就鑽,很快逃散了。人們把目標對準南宮雨緊追不舍,幸好這些追趕的人手腳不太麻利,南宮雨儘管身有凍傷也能勉強逃脫,從西門溜出太陽城。
南宮雨鬆了口氣,方覺筋疲力儘,欲找個地方休息會兒,發覺有兩個蒙麵的人追了上來。他大驚失色,立即拔腿就跑,但腿腳像灌了鉛似的異常的沉重,插翅也飛不了。他使出最後一點力氣連爬帶滾向前衝,趁著轉彎掩護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麵。
急促的腳步聲逼近,南宮雨心跳得很厲害。要命的腳步在石頭前停住了,一人嘀咕說:“不會跑得這麼快,一定藏在附近。”
“我去石頭後麵看看。”一個嘶啞的聲音說著跳上大石頭。
南宮雨快要崩潰了,腦子一片空白,僵硬的身子本能地向石頭底部的凹處縮,眼睛驚恐地向上瞟,石上的蒙麵人正向他看過來。完了!南宮雨豁出去了,正欲挺身而出,那蒙麵人卻好像什麼也沒看見,跳下石頭和另一人一起走了。
南宮雨嚇出一身冷汗,心灰意冷地癱軟在地,寒風吹來透心的冷。
夜幕開始降臨,天空冷清清的,落木蕭蕭,孤野蒼茫,無處話淒涼。
南宮雨仰望東方,淒然淚下。前天,他和妻子白荷與花小雲協作在太陽島上搶到了如意魔鏡,同船離開太陽島,興奮不已。孰料,途中未遇狂風惡浪而船竟然散了架,落入冰冷的茫茫大海中。那時離太陽島較近,花小雲抱著一塊木板順流漂向太陽島,南宮雨舍命去撈如意魔鏡,隻有白荷搶到一塊船板。夫妻倆把如意魔鏡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同抱一船板逆流往太陽城方向遊。海水寒冷徹骨,海浪劈頭蓋臉,兩人很快精疲力竭,小小的船板不堪重負,有被海浪吞噬的危險。白荷奮力把南宮雨連同船板向前一推,自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雨哥,為我活下去!”這是白荷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沒有任何奢求,她舍棄自己的生命給了丈夫一絲生還的希望。
“荷妹!”南宮雨從回憶中醒來,抱頭痛哭起來。
“南宮雨,你的荷妹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呢!我來送你上路吧!”一個冰冷的聲音逼近。南宮雨駭然抬頭,隻見一個蒙麵人站在眼前,冰冷的大刀映著月光寒氣侵肌。南宮雨猛然站起,蒙麵人的大刀已架到脖子上壓住,斥說:“把破鏡拿出來。”
“什麼破鏡?”麵對奪命鋼刀,南宮雨反而變得冷靜。
蒙麵人說:“不用裝瘋賣傻,不過,你確實被蒙在鼓裡,我可以讓你死得明白些。如意魔鏡是有靈性的,你得到的隻是一塊爛銅破鏡而已。”
“你怎知我有魔鏡?”南宮雨的心都冷了,因為他從太陽島帶回魔鏡隻告訴過花小雲,而花小雲為破解魔鏡迷案而來,應該不會泄密。
“哈哈……魔鏡有魔力。”蒙麵人得意地大笑,右手用刀壓住南宮雨的脖子,左手在南宮雨身上搜,搜遍全身仍一無所獲。
蒙麵人斥責:“南宮雨,破鏡在哪?是不是交給花小雲了?”
南宮雨咬牙說:“不錯。花小雲是丐幫刀斧堂的堂主,掌握鐵證,你們快完蛋了!”
“花小雲嚇得落荒而逃,還是讓你先完蛋吧!”蒙麵人舉刀剁向南宮雨。生死瞬間,“砰”的一聲長劍架住了大刀,一個鬼麵人鬼魅般現身,反挑一劍逼退蒙麵人,平靜地說:“林副城主,你要的是魔鏡而不是人命,積點陰德,彆殺人。”
蒙麵人大驚說:“你是什麼人?”
鬼麵人不答話,晃了晃手中的寶劍,映著月光,寶劍閃著寒光。
蒙麵人見了駭然後退,驚愕地說:“你……你,怎用劉城主的靈蛇劍?!”
“劉城主叫我殺了你!”鬼麵人的聲音比劍光還寒冷。
蒙麵人緩過氣來,連聲說:“不可能,不可能!”
鬼麵人說:“看來你要做糊塗鬼了。劉城主懷疑你們姓林的不甘心再做副城主,想造反,所以先下手為強,來個殺雞儆猴。”
“一派胡言!”蒙麵人大怒,把刀指向鬼麵人。
鬼麵人退了一步,說:“你是老實人,也許沒有野心,但你那個‘鬼手’弟弟就不一定了。他依靠設賭場開妓院起家,自愧富而不貴,想改變土豪形象,拉幫結夥籠絡人心,還巴結花小雲,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挑撥離間!”蒙麵人忍無可忍,一招“力劈華山”直取鬼麵人。鬼麵人不慌不忙橫劍一擋,蒙麵人的大刀彈了回去。蒙麵人大驚,奪路而逃。鬼麵人舉劍一擲,寶劍疾如流星射石飲羽,從蒙麵人背後刺入穿胸而出。蒙麵人慘叫一聲前衝撲倒在地,劍尖被猛力頂回,胸口鮮血湧出;他掙紮著雙手支起身體,又頹然趴地一動不動,氣絕身亡,橫屍血泊中。
南宮雨竭力撐起身子驚疑地說:“你真是劉宗恒派來的?為什麼要救我?”
急驟的馬蹄聲逼近,鬼麵人忙說:“南宮大俠,先走吧,有話等下再說。”
“你的劍!”南宮雨指著插在屍體上的劍急說:“不能留下線索。”
“不用擔心,等著看好戲。”鬼麵人扶著南宮雨潛入密林。
鬼麵人和南宮雨剛隱入林中,就有兩騎馬飛馳而來,路見橫屍急忙勒馬駐足,馬上跳下方圓和司馬空空。司馬空空拔出插在屍體上的劍,鮮血跟著冒了出來。方圓蹲下翻過屍體,扯下蒙在屍體臉上的麵紗仔細看了看,說:“剛斷氣,好像是副城主林貴福。”
“怎會是林貴福?”司馬空空映著月光看劍,詫異地說:“這把劍是劉宗恒的靈蛇劍。”
方圓站起來接過司馬空空手中的劍,映著月光,血跡蓋不住逼人鋒芒,劍脊刻著“靈蛇”兩個隸體字,下有一行小字,在月光下看不清楚,應該是鑄劍年號。
司馬空空說:“這靈蛇劍是神兵山莊癸巳蛇年打造的第一把劍,當時歸鳳凰山莊的林龍所有。那年劉宗恒榮登城主寶座,林龍把心愛的靈蛇劍孝敬給了老丈人。看這屍體撲倒在地,凶手是從背後下手的,應該是桃源居內部的人所為。”
方圓忖說:“不會這麼簡單,殺了副城主非同小可,凶手故意留下劉宗恒的劍,彆有用心。”
司馬空空說:“不一定故意留下的,而是被我們嚇跑,來不及取走。”
“自相暗算有的是時間,不用這麼倉促。你聽,正好有馬蹄聲跑近了,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躲避。”方圓把靈蛇劍扔到屍體旁,說:“霸王廟裡的蒙麵人晚我們一步,說不定正好是他們,我們躲起來看看。”方圓說著猛地分彆拍了兩匹馬各一掌,馬受驚後朝太陽城方向跑去。
司馬空空急說:“方兄弟,你把馬趕跑乾麼?”
方圓笑說:“我們拐了人家的馬,如果讓他們看到這兩匹馬就會懷疑我們在附近。”
司馬空空說:“聰明,你的主意不比方平少。”
方圓和司馬空空藏到路邊的灌木叢中。
朦朧夜色下,三匹馬疾奔而至,第一匹馬上騎著一個人,後兩匹馬上分彆騎著兩個人,五人都蒙著臉。後兩匹馬上的四人翻身下馬,一人俯身細看,大驚說:“主上,是林副城主,死了!”
“啊?!”馬上的主上蒙麵人驚叫一聲躍下馬。另一個蒙麵人把帶血的劍遞給主上蒙麵人,驚異地說:“主上,這是您的靈蛇劍!”
主上蒙麵人一把抓過劍,熟悉的手感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劍。他一聲不吭地蹲到屍體旁,摸了摸屍體的臉,斬釘截鐵地說:“凶手剛走。亢金龍、張月鹿,你們每人騎一匹馬快追!”
“遵命!”有兩個蒙麵人應聲躍上馬,他倆顯然就是亢金龍和張月鹿。
“封鎖林副城主的死訊!”主上蒙麵人強調說。
“是!”亢金龍和張月鹿猛抽坐騎一鞭,馬長嘶一聲奮蹄向太陽城方向飛馳而去。
月籠黑紗,夜色昏暗,淒風撲麵如刀割;草木寒蟬淒切,嗚嗚作響,猶如奪命無常在招魂;腳下的黑影恍若麵目猙獰的死神,死纏不放。
血跡開始凝固,屍體變得僵硬。主上蒙麵人沒有說話,示意另兩個蒙麵人把屍體抬上馬,鬱悶地向太陽城走去。
方圓和司馬空空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悄悄跟上,兩人心有所係,歸意似箭,跟在後麵很憋氣,展開輕功繞過前麵的人,很快到了太陽城。司馬空空去“飛龍軒”找蘭蘭,方圓去鸚鵡樓找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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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樓後院小竹樓裡,楚楚仍蒙著麵,在燈下研墨。一位老大夫鋪開紙準備著開藥方。智深大師伏在床上,仍昏迷不醒。宋師師為師父蓋上被子,起身走向老大夫。
老大夫寫著藥方,神色凝重地說:“智深大師中的是江湖中稀有的劇毒——‘見血封喉’,它能使人血管封閉,血液凝固,沒有特效解藥。不過,塗抹在箭頭上劑量過小,很難直接致死。”老大夫皺了皺眉毛,疑惑地說:“而智深大師中毒很深。”
楚楚把一個小瓷瓶遞給老大夫看,急說:“孫大夫,你看這裡麵裝的是什麼藥?”
孫大夫放下手中的筆,接過小瓷瓶輕輕地打開蓋子,將瓶口對著燈光瞄視會兒,又靠近鼻子嗅了嗅,抬頭看著楚楚說:“這就是‘見血封喉’,裡麵摻雜了大量的甘草,是把毒藥偽裝成解藥,一般人很難分辨出來。‘見血封喉’提煉於箭毒木,隻產於海南五指山,中原少有。”
宋師師黯然說:“原來真的是了塵師弟,師父老人家知道了不知要多傷心。孫大夫,我師父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孫大夫把藥方遞給宋師師,輕搖頭說:“很難保證沒危險,不過,沒特效藥不等於無藥可救,通過其它藥物的輔助治療,也是有望治愈的。老夫這裡有兩方藥,一方內服,一方外敷,可暫保生命無憂。要想救醒智深大師,推薦你們去禺穀鎮‘杏林堂’找鄧大夫。老夫走了,速派人去抓藥。”孫大夫收拾好藥箱,起身走了。
“謝謝孫大夫。”宋師師把孫大夫送出門,順便把藥方交給守門的了緣師弟去抓藥。
這時,方圓興衝衝地進來,向宋師師問好。楚楚迎上去欣喜地說:“大哥,怎麼這麼遲啊?叫人好擔心哪!”
方圓握住楚楚的手,興奮地說:“放心吧,我沒事的!楚楚,霸王廟裡的那個守墓老人深藏不露,其實是‘鐵拐李’,我猜他就是你的姨父周鵬。”
“我姨父?”楚楚驚喜交集,明眸凝視著方圓,急切地說:“你怎知的?人呢?”
宋師師也很意外,鳳眼注視著方圓,等待他的回答。
方圓說:“劉宗恒要殺他滅口,他躲開了。劉宗恒可能就是‘翠屏天火’的凶手。”
“啊?!”楚楚和宋師師更驚訝。
方圓說:“在霸王廟,有一個紫衣蒙麵人帶著四個黑衣蒙麵人要殺守墓老人滅口。從他們的對話中揣測,那守墓老人可能就是你姨父,他似乎知道‘翠屏天火’的秘密。那個紫衣蒙麵人可能就是凶手,當時隻知道他姓劉。在回來的路上,那紫衣蒙麵人恰好遇上林貴福的屍體和靈蛇劍,從他的反應推斷,他就是劉宗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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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副城主貴福的靈堂設在桃源居的後院佛堂裡,莊嚴肅穆,沒有樂隊為其踏歌送行,也沒有和尚為其超度亡靈。靈柩放在堂中央,靈堂上首牆壁上貼一個大大的黑底白字的‘奠’,兩側掛滿白布幔帳,香爐裡香煙繚繞,蠟台上紅燭垂淚。一群穿戴麻衣素縞的男女老少圍著靈柩愴天呼地,悲不自勝。劉宗恒、林貴壽、劉鬆海、劉金香、林鳳等陰沉著臉,悲中帶憤,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