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發老人哭得淚迸腸絕,緊緊拉住劉宗恒的手,悲憤地說:“城主啊,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好苦啊!貴福跟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不明不白被人用你的靈蛇劍殺害,好冤呐!這凶手一定是你的人,你要為我全家作主啊!”
一位中年婦女淚流滿麵,哭鬨著說:“城主啊!我夫君是被你的靈蛇劍殺死的,你卻秘不發喪,到底是為什麼呀?!”
“劉城主,我哥死在你的劍下,你要給說法!沒有我們林家支持,你不一定能當城主!”林貴壽緊握拳頭怒目圓睜,說得很直接,如果不看在姑奶奶林鳳的麵子上,還會動粗。
劉宗恒熱淚盈眶,悲憤地說:“親人們,林副城主之死我也很悲痛,他的死是一個陰謀,凶手盜用我的靈蛇劍殺害林副城主,目的是製造內訌,使林劉兩姓反目成仇,坐收漁翁之利,所以要暫時封鎖消息,控製事態。我一定會抓到凶手,把他碎屍萬段,為林副城主報仇。人死不能複生,請親人們節哀。請你們以大局為重,保持冷靜,當務之急是要抓到凶手……”
“外公,不好了!”林天壹急匆匆地跑進來喘著粗氣說:“有人冒充桃源居在鸚鵡樓的黑牆上貼出訃告了。”
“啊?”劉宗恒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劉叔叔,肯定是凶手出的損招。”林鳳思維敏捷,言必有中。
“好狡猾的凶手!”劉宗恒轉而看著劉鬆海,果斷地說:“劉總管,你速去查清桃源居內所有人下午以後的去向,尤其是外來的客人。我去鸚鵡樓澄清事實。”
劉宗恒畢竟是城主,處變不驚,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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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樓前的黑牆上貼著一張訃告,林貴福的死訊像長了翅膀,從這裡傳揚開來,而且是被劉宗恒的靈蛇劍殺死的,太陽城像炸開了鍋似的,沸沸揚揚。
林貴福是太陽城林姓家族的核心人物。林姓是太陽城的第二大姓族,二十年來全力支持第三大姓族的劉姓,才使劉宗恒在選戰中屢屢戰勝第一大姓族的項姓。現林貴福死在劉宗恒的劍下,怎不令人吃驚和惋惜!人們有意無意地展開想象,竊竊私語。在缺乏公信的江湖,最容易想到“兔死狗烹”“窩裡鬥”之類的窩囊事。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謠言迅速蔓延,太陽城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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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樓後園小竹樓裡,楚楚聽了方圓的敘述後咬著銀牙說:“這麼說來,‘翠屏天火’的凶手真是劉宗恒!”
此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師師、楚楚和方圓把目光投向門口。
了緣和尚急匆匆走進小竹樓,把兩包藥交給宋師師,說:“宋師姐,發生怪事了,大街小巷沸沸揚揚,說劉城主殺了林副城主。”
宋師師一怔,說:“哦?怎會傳成這樣?真是三人成虎呀!”
了緣和尚說:“是真的,樓前黑牆上貼出訃告了。”
宋師師說:“都亂套了。了緣師弟,近來太陽城很亂,有人想害死師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你和師弟們守住外麵,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宋師師說著把一包藥遞給楚楚。
了緣和尚應聲出去。宋師師為智深大師敷藥,楚楚和方圓去熬藥。
方圓疑惑地說:“聽劉宗恒說要封鎖林貴福的死訊,為什麼要貼訃告?莫非是凶手下的連環套,所以故意把靈蛇劍留在現場?”
楚楚說:“有可能。劉宗恒作惡多端,一定有仇家伺機而動。”
“站住!什麼人?”竹樓外傳來斥喝聲。方圓警覺地竄到門口,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原來是司馬空空和張蘭蘭。
方圓把司馬空空和張蘭蘭迎進屋。楚楚欣然迎上去和張蘭蘭抱在一起,姐妹倆對外曾以情侶相稱,親密無間,有說不完的話。
司馬空空向宋師師招呼,問過智深大師的傷勢後,對方圓說:“方兄弟,鸚鵡樓來了很多人,說是劉宗恒要召開發布會,聲討凶手,而街上傳說凶手是劉宗恒。劉宗恒這回失算了,封鎖死訊反而被凶手利用。”
方圓說:“劉宗恒老謀深算,鹿死誰手還不知道。不過,那凶手貼出訃告,確實出了一招奇招。”
司馬空空說:“那凶手不但聰明,而且武功超群。這次劉宗恒的靈蛇劍被盜,不會再誣陷我們吧?”
方圓笑說:“說不定的,太陽城的壞事都是我們乾的。”
司馬空空也笑說:“我的麵相長得這麼好,沒想到命運如此多舛。”
楚楚放開張蘭蘭,笑盈盈地說:“司馬大哥,隻有張半仙才會看麵相,你也會呀?”
司馬空空說:“我不會看彆人,隻會看自己。”
方圓說:“司馬大哥,我和楚楚要去找張半仙。你和蘭妹子來得正好,陪宋阿姨看護好智深大師。”
司馬空空看了看床上的智深大師,說:“街上有很多人在為智深大師點香拜佛,祈禱平安。誰會這麼狠心,對智深大師下毒手?”
方圓說:“就是張半仙。”
“張半仙?”司馬空空訝然說:“智深大師德高望重,又不問世事,張半仙為什麼要殺他?”
方圓說:“司馬大哥還記得吧,劉宗恒在霸王廟說過,當年的漏網之魚有兩條半。楚楚的姨父隻算半條,那麼另外兩條可能就是‘周文王’和智深大師。”
楚楚說:“張半仙殺智深大師,也是為了掩蓋當年的秘密。張半仙和劉宗恒分彆同時在兩個地方出手滅口,肯定是有通謀的。”
司馬空空說:“想不到張半仙是披著羊皮的狼。你們放心走吧,這裡的安全包在我身上。你們順便可以聽一下劉宗恒的發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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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樓“喇叭廳”裡燈火通明,座無虛席,城主劉宗恒親自在此召開發布會。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口水絕對可以淹死人。劉宗恒雄踞太陽城城主寶座二十年,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要連夜召開發布會,以正視聽。
劉宗恒站在發布台上,左臂戴著黑紗,神情黯淡,顯得有點蒼老,他聲音低沉地說:“江湖朋友們、太陽城的鄉親們,林副城主遭人暗算,已駕鶴西遊了!”
劉宗恒熱淚奪眶而出,一時說不下去。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堂下寂然一片,有的人擦著濕潤的眼睛。
劉宗恒抹了一把淚眼,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哽咽著說:“林副城主大約於黃昏時分被人暗殺於城外官道上,遺體上還插著劉某的靈蛇劍。劉某在訃告上公開此細節,希望依靠大家的力量迅速破案,讓林副城主安息,讓太陽城人安心。凶手盜用劉某的靈蛇劍行凶,用心之險惡昭然若揭,他們唯恐太陽城不亂,通過製造內訌渾水摸魚。他們這招很毒辣,但不聰明。聰明的太陽城人一定能明辨是非,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敵人的陰謀一定不會得逞的!”
劉宗恒的聲音逐漸變得激昂,說:“林副城主的死,是林家的不幸,也是太陽城的不幸。林副城主是太陽城普通的一員,任何侵害太陽城人的凶手,都是太陽城的敵人。我們要動員全城的力量,全力以赴,把凶手繩之以法。”
堂下鼓起掌來,雖然不合時宜,但絕對是真情流露。
劉宗恒的話入情入理,大公無私,樸實的人們深信不疑。悲憤可以轉化為力量,有很多血氣方剛的人義憤填膺,暗下決心要把居心叵測的凶手剝皮抽筋。
劉宗恒將計就計,經過一番悲情演說,不僅巧妙地把敵人的損招化為烏有,還贏得了人心。
——掌握輿論製高點,是克敵製勝的法寶。
“籠絡人心!”楚楚蒙著麵紗,僅露的一雙大眼恨恨地瞪著台上的劉宗恒,雙手緊緊抓住方圓的手,掌心都冒汗了。方圓明白楚楚的心思,附耳柔聲說:“楚楚,我們走吧!”
楚楚把螓首貼近方圓,輕聲說:“想到他是‘翠屏天火’的凶手,我真想衝上去把他打倒。”
方圓把手搭在楚楚香肩上,輕扶著往外走,說:“楚楚,現在時機未成熟,時機一到,這些事讓我去做。”
楚楚柔順地輕點頭,她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況且有心上人為自己分憂,是件很幸福的事,沒必要爭著去逞血氣之勇。
方圓和楚楚出了鸚鵡樓走向半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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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裡的太陽城特彆的濕寒,街上行人稀少,兩旁的店鋪零星透出幽暗的燈光,白天喧鬨的半仙閣顯得特彆的冷寂。
張半仙的書房裡燃著一個大爐子,暖融融的。他的右手打著綁帶掛在胸前,左手笨拙而又匆促地從櫃子裡取出一疊紙,首頁是一個蒙麵人的頭像,他沒看一眼就投入火爐中。
櫃子裡的紙燒光了,張半仙來到書桌前剪亮紅燭。燭台下壓著兩張紙,張半仙移開燭台,上麵這張竟然是方平的素描頭像。張半仙拿起方平的頭像看了看,然後無奈地搖搖頭,狠狠地投向爐子。由於用力太猛加之左手拙笨,紙張飄飄悠悠地落地。張半仙上前踩了一腳,撿起送入火爐。
書桌上的另一張畫是方圓,張半仙拿起送向火爐。“嘭”地一聲門突然敞開,張半仙嚇了一大跳,並沒注意到畫隨風飄落到角落裡,他駭然轉頭,發現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方圓、玉羅刹,你們太無禮了!”寒風撲麵,燭光狂舞,張半仙怒目而視。
方圓和楚楚徑自走進來並順手關上門,方圓瞥了一眼空櫃子然後注視著張半仙,笑說:“張先生,燒掉家當不覺得可惜嗎?”
“那邊還有一張,讓我收藏吧!”楚楚說著去角落裡撿那張飄落的紙。張半仙看在眼裡,掠過一絲緊張,他顯露出長者風範,平靜地說:“兩位這麼晚了還來算命嗎?按半仙閣規矩,夜裡不見客。”
方圓說:“我們是不速之客,沒法守規矩,再說我們不是來算命的。”
“大哥,你不想算命也不行了,張先生早已為你算好了,你看。”楚楚把撿起的紙遞給方圓,紙上畫的是方圓的素描頭像,就是上次方圓來算命時劉汝畫的那張,背麵還寫著方圓的名字、生辰八字、屬相、麵相、手相等等。一個人可以喬裝改扮,但去算命時一般不會改變這些身份信息。
方圓看著畫背麵的字想了想,說:“張先生高明,如果我這次來算命,不管怎麼改頭換麵,你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不是來算命最好了。對不起,兩位,老朽要去桃源居為林副城主揀擇出殯吉日。”張半仙下了逐客令,背起床上的包袱示意方圓和楚楚離開。
方圓沒有離開的意思,說:“張先生,我的身份信息都現成的,不算可惜。上次測一個‘天’字,我這次測一個‘我’字吧!”
我測“我”,顯然帶有挑釁性。
張半仙猶豫了一下,正色說:“測後不要糾纏準不準,我們都離開。如何?”
方圓說:“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我們還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