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葉老指間的香煙燃到了儘頭,灰白的煙灰搖搖欲墜。
他抬手將煙蒂摁進水晶煙灰缸,抬眼看向何誌軍時,眼底還帶著未散的煙靄:“那個孩子的軍功,涉及國家的秘密,s級級彆。”
何誌軍的心猛地一沉。
s級!
這意味著哪怕他是狼牙特戰旅的最高指揮官,也沒有資格觸碰這個等級的秘密。
軍區檔案室的鐵門有三道密碼鎖,s級文件的鑰匙,據說隻有三位首長同時在場才能打開。
“所以你沒權限聽。”葉老的聲音很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對你們來說,真相不重要。等戰狼把人抓住送軍部,我親自跟他談,讓他安安分分回去。”
他頓了頓,指節叩了叩桌麵,“倒是康雷的事,有點棘手,他到底提了什麼要求?”
何誌軍暗暗鬆了口氣。
最讓他頭疼的就是那個叫陳榕的孩子。
八歲的年紀,卻比老兵油子還難對付,不僅把戰狼攪得雞飛狗跳,還敢慫恿康雷帶著勳章到軍部叫板要軍功。
現在葉老拍了板,這顆定時炸彈總算有人接手了。
“葉老,這個康雷還能有什麼花樣?”
何誌軍嗤笑一聲,往椅背上一靠,“他無非是覺得憋屈。上個月演習,他的鐵拳團被我們狼牙斬首了七次,從團長到炊事員,全被扒了肩章扔在戰俘營,這老小子覺得丟了臉麵,非說我們用了陰招,什麼‘夜間滲透不按章程來’‘狙擊小組藏在糞坑裡搞偷襲’——純屬胡攪蠻纏!”
“更讓他跳腳的是鐵拳團撤編的事。前幾天,他還帶著三個老營長跑我辦公室,拍著桌子說‘好端端的主力團說散就散,特種兵就高人一等?當年抗洪搶險,他鐵拳團衝在最前麵的時候,狼牙還沒成立呢!’”
葉老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杯沿的茶漬圈清晰可見:“我不說說了都鐵拳團一年的時間嗎?難道他還不滿足?”
“是吧,這個老小子!”何誌軍猛地坐直,語氣裡帶著火氣,“一直堵在軍部門口不肯走,我好說歹說,一年的時間都足夠他安排後路了,還不肯走,居然脫了衣服秀傷疤,胸口那道抗洪時被鋼筋劃的口子,都快成他的勳章了!說白了,就是不甘心!”
他想起康團那副紅著眼的樣子,忍不住罵了句:“瑪德,這老小子年紀越大越硬,跟塊茅坑裡的石頭似的!當年他當連長的時候就敢跟師長叫板,現在倒好,連軍部的命令都敢置若罔聞!連戴老都驚動了。”
葉老聽完,緩緩點頭,指尖在茶杯蓋上畫著圈:“鐵拳團的事,要是戴老問起來,還是那句話——再給他兩年時間。”
他忽然停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哦,不對,再加一年吧,總共兩年。”
“兩年?”
何誌軍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嗓門瞬間拔高,“葉老,這可不行!縱容他這麼鬨,以後其他團都學著來,軍紀還怎麼管?”
“本來就是精兵簡政,特種部隊就是磨刀石,誰經不住磨,誰就該下來!葉老,真沒必要搭理他,東南軍區不缺這種不講理的團長!”
何誌軍太了解康雷了。
那老小子表麵上答應“考慮考慮”,背地裡指不定怎麼憋著勁。
去年演習被狼牙端了指揮部,他愣是帶著炊事班在山裡跟狼牙周旋了三天三夜,最後把炊事車改成簡易迫擊炮陣地,炸得狼牙狙擊手一臉黑灰。
這要是給兩年時間,他還不得把鐵拳團剩下的人拉去練飛簷走壁?到時候年年演習年年鬨,怕是要把軍部的門檻都踏破。
“你們內部的事,自己想辦法磨合。”
葉老放下茶杯,語氣不容置喙,“現在彆管這些,你去導演總部看看演習情況。來都來了,總得了解下進度。”
“是。”何誌軍隻能硬著頭皮應下,轉身時忍不住低聲嘟囔:“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他剛走出辦公室,就聽見葉老在裡麵跟安濤說話,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出來:“安濤,戴老那邊不用解釋。你不了解他,那老東西看著溫和,心裡跟明鏡似的,等他查清楚前因後果,自然會來找我。”
接著是一聲長歎,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都這把年紀了,誰不是為了這個國家熬著?可惜啊……”
“葉老,可惜什麼?”安濤追問。
“可惜後輩裡,很多人不懂這份苦心。”葉老的聲音裡帶著自嘲,“連個八歲的孩子都擰著勁跟我們對著乾,這個孩子為了搶回軍功,拿著死人頭去戰狼談判,說要‘公道’,這叫什麼事?真是見鬼了……”
何誌軍的腳步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