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濤抬眼看向站在對麵的石青鬆,語氣比剛才沉了幾分,連呼吸都比平時慢了半拍。
“我得去見一趟你們趙虎司令員,他能把你們精心準備的演習攪得雞犬不寧,還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跟你叫板,這絕不是個會乖乖等著開庭認錯的軟性子。”
說著,他往前邁了半步,“石旅長,你現在就去調警衛團的人,等到審判的時候,要加強防守,那個孩子不簡單,就怕他亂來,況且他膽子也是真大啊!”
安濤頓了頓,揉了揉發緊的眉心,語氣裡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
“你務必盯緊點,彆讓他有機會鬨出事。”
石青鬆冷哼一聲,聲音裡滿是不屑,連帶著呼吸都粗了幾分。
“安部長,您是不是太緊張了?他就算是孫猴子,做錯了事,也要被壓在五指山下。他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再能鬨還能翻了天?難不成還能把法庭拆了?”
“他桀驁不馴,跟個小刺蝟似的,見誰紮誰。破壞演習、毆打軍官,這些罪名擺出來,就算開庭審判,他也占不到半點理。現在調一個連的人守著,傳出去彆人該說咱們西南軍區怕了個孩子,這臉我可丟不起!”
石青鬆停頓了一下,“至於軍功的事,我石青鬆敢拍胸脯保證,要是最後查出來真有咱們的問題,該給的榮譽一分都不會少,哪怕我親自去給那孩子道歉、給他爹賠罪!但眼下必須先治他的錯!要是連一個孩子都壓不住,以後西南的兵還怎麼管?底下人該說咱們這些當領導的,連基本的軍紀都鎮不住了!”
安濤看著他眼底的執拗,心裡暗歎一聲。
石青鬆性子太剛,眼裡揉不得沙子,卻沒意識到這事兒背後牽扯的不隻是一個孩子,還有戰士們對“軍功”二字的信任。
他沒再多說,隻是淡淡點頭,語氣裡帶著最後的叮囑:“你心裡有數就好,彆出紕漏。”
石青鬆“啪”地敬了個軍禮,動作標準得沒一絲差錯,“請安部長放心,按照流程,審判完畢就可以了,我們這是在維護部隊的紀律!”
說完,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等石青鬆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儘頭,安濤才轉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方唐。
“方審判長,軍事法庭的開庭流程你儘快準備好。”
方唐皺眉:“安部長,這不合程序!那孩子的事疑點太多了,這明顯不對勁,是不是太趕了?”
他抬眼看向安濤,眼神裡滿是堅持,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分。
“我必須先調查清楚,不能就這麼草草開庭。軍事法庭講究的是證據和程序正義,要是連基本的調查都沒做,就憑著戰狼的一麵之詞定案,以後誰還敢相信咱們的軍事法庭?誰還敢為了部隊拚命?”
安濤卻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他的話,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現在不是講程序的時候,統帥府的命令擺在這兒,你照做就行。”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低頭翻看,目光快速掃過頁麵上的文字,明顯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方唐還想再說什麼,可看著安濤冷硬的側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心裡清楚,再爭下去也沒用,安濤背後是統帥府,自己根本拗不過。
可就這麼放棄調查,又覺得對不起“軍事審判長”這幾個字,對不起身上這身軍裝。
他當年選擇當軍事法官,就是為了守住“公平”二字,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可能蒙冤,這種無力感幾乎要把他壓垮。
方唐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往外走,腳步比剛才沉重了許多。
走到辦公室門口,方唐停下腳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
他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半天,指尖反複劃過“東南軍區司令部”的號碼,心裡七上八下的。
高司令性子直,最看重公道,說不定能幫著問問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轉機。
可電話響了足足十幾聲,聽筒裡隻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機械提示音。
方唐皺了皺眉,又試著打司令部的座機。
這次倒是通了,接線員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客氣,“您好,這裡是東南軍區司令部,請問有什麼需要協助的?”
“我是軍事法庭的方唐審判長,想找高司令,有緊急軍務要談。”
方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可指尖還是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指腹都有些發麻。
接線員頓了頓,語氣依舊客氣,卻多了幾分疏離,“抱歉,方審判長,高司令正在參加武器定點軍區的秘密會議。這次會議涉及多個軍區競爭,規格很高,全程保密,這段時間高司令都不在東南,無法接聽任何非緊急電話。”
“武器定點軍區?”
方唐的眼睛猛地瞪大,這麼巧?
武器定點單位是各軍區爭搶的香餑餑。
誰能拿到,就能優先獲得最新的武器裝備,甚至能爭取到額外的軍費撥款,對部隊戰鬥力的影響堪比一場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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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食堂聽參謀閒聊時說的話。
當年戰狼能空降西南,還讓石青鬆這麼配合龍小雲,就是因為龍小雲從統帥府帶了個“武器定點西南”的名額過來。
西南為了這個名額,才願意給戰狼開綠燈,讓他們在短時間內建成特種基地,甚至默許他們在演習中“特殊對待”。
“這也太巧了吧,總感覺哪裡不對……”
方唐低聲自語,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慌,連呼吸都覺得不暢快。
他掛了電話,站在走廊裡,看著窗外飄著的軍旗,那鮮紅的顏色在風裡獵獵作響,卻沒讓他心裡暖和半分。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收起手機,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罷了,不管背後有多少彎彎繞,我總得親自去看看那孩子,聽聽他怎麼說——就算不能改變結果,也得讓自己問心無愧。”
方唐轉身朝著關押陳榕的羈押室走去,腳步比剛才堅定了些。
在羈押室內,光線很黑,隻有陳榕袖口彆著的熒光筆,泛著一點淡綠色的微光,勉強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空氣裡混雜著鐵鏽、黴味和淡淡的硫磺味,牆角的麻袋堆裡,偶爾還能聽到老鼠“窸窸窣窣”跑過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