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俯身看著地麵上那個小小的身影,高大的身軀在羈押室慘白的熒光燈下投出長長的影子,幾乎要將陳榕完全籠罩。
“陳榕,我是這次軍事法庭的審判長,我代表的是軍事法庭的正義,既然知道你可能受了冤屈,我為什麼不能幫你?”
陳榕卻像沒聽見,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依舊保持著單指俯臥撐的姿勢。
指尖撐在冰冷的地麵上,指節被壓得泛白,甚至能看到皮下凸起的青色血管。
每一次撐起身體,小臂的肌肉都在劇烈顫抖,卻精準地在換指時穩住重心。
先是食指,再是中指,接著是無名指,動作連貫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汗水順著額前的碎發往下淌,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很快又被他起身時帶起的風烘乾。
方唐站在原地,目光緊緊盯著陳榕的動作,瞳孔微微收縮。
他悄悄數著次數。
從進門到現在,這孩子已經做了三百多個單指俯臥撐,換指頻率越來越快,呼吸卻始終保持著節奏。
哪怕胸口起伏得厲害,哪怕汗水已經浸透了對方的衣服,對方也沒有停下。
“太拚命了。”
方唐在心裡歎了口氣。
八歲的孩子,本該在教室裡讀書,在操場上追鬨,可陳榕卻在這裡,用近乎自虐的方式特訓。
他看得出來。
這孩子不是在賭氣,是真的在拚命提升實力。
方唐的手指悄悄攥緊。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幫這個孩子討回公道。
就在這時,陳榕耳邊響起係統的提示聲。
“檢測到宿主完成高強度特訓,身體屬性提升至5,已達超級兵王境界的身體屬性……”
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指尖的力道卻更足了。
終於達到超級兵王境界了。
他記得,鐵拳團最厲害的特戰班長,體能屬性也才3.2點,在全軍區都排得上號。
現在自己才八歲,就已經摸到了“超級兵王”的門檻。
戰狼那幫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嚇得睡不著覺?
陳榕沒有停下的意思,汗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滴,砸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後背的軍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卻緊實的線條。
他要趁這個機會徹底消化強化效果,等開庭時,不僅要拿出證據,更要讓所有人看看,他陳榕的本事,不是戰狼能隨便碰瓷的。
方唐不知道陳榕身體的變化,卻從陳榕突然加快的動作裡察覺到了異常。
這孩子的呼吸明明已經很急促,手臂的肌肉都在發抖。
可現在,每一次撐起的幅度比剛才高了兩厘米,換指的間隔縮短了半秒,連落地的聲音都更沉了。
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力氣反而更足了。
“這怎麼可能?”
方唐猛地攥緊了拳頭,眼底滿是震驚。
他見過最頂尖的特戰隊員集訓,就算是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單指俯臥撐撐到兩百個就會力竭,可陳榕已經快四百個了,還在加速!
這體力,這耐力,就算是全軍區最頂尖的兵王,也未必能撐住!
方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轉身快步走到老黑身邊。
老黑正靠在牆邊,手指死死摳著牆皮,指甲縫裡還沾著水泥灰,眼神卻像釘在陳榕身上一樣,一動不動,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老黑,我跟你梳理下目前的關鍵信息。”
方唐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指尖在掌心輕輕劃著重點。
“第一,戰狼提交的現場作戰的視頻不完整,被剪切了一段,這一點可以作為質疑證據有效性的突破口,隻要能證明視頻被剪切,他們的證詞就站不住腳。”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陳榕身上,語氣多了幾分鄭重。
“第二,陳榕殺雇傭兵,我就不說了,因為戰狼那邊大概率會說‘他們也參與了行動,說戰狼搶了陳榕的軍功,這一點暫時很難直接推翻,畢竟現場沒有其他目擊者。”
老黑猛地踢了一下牆壁,粗糙的手掌在大腿上狠狠搓了搓,語氣裡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自嘲。
“參與個屁!小蘿卜頭都說了,他把人都殺了,戰狼才來,我也看了視頻,時間能對得上,戰狼那幫人就是死鴨子嘴硬,明明是撿現成的,還敢倒打一耙,這還有天理嗎?”
“天理得靠證據說話,不是靠喊。”
方唐打斷他,眼神卻軟了幾分。
他懂老黑的憤怒,更懂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憋屈。
方唐上前一步,拍了拍老黑的肩膀,語氣裡多了幾分懇切。
“但有件事我必須問清楚,老黑,你剛才跟我提過一嘴,這孩子曾經救過一個老百姓?具體是在哪個地區?那個被救的人,叫什麼名字,現在能聯係上嗎?”
老黑猛地愣住,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解。
他撓了撓頭,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嘲。
“殺雇傭兵的功勞都被他們搶得乾乾淨淨,救老百姓這種‘小事’,問了有用嗎?戰狼不認,西南旅部的人也裝聾作啞,就算我們找到了那個老百姓,他一個平頭老百姓,沒軍銜沒職務,說的話能比戰狼的書麵報告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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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用。”
方唐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是審判長,看問題的角度和你們不一樣。戰狼能搶‘殺雇傭兵’的功勞,是因為他們能編造‘共同行動’的謊言,能拿出偽造的協同作戰記錄;但‘救老百姓’不一樣,這是純粹的個人善舉,沒有利益糾葛,沒有部隊編製的牽扯,反而更容易被法庭采信。”
他湊近老黑,聲音壓得更低:“老黑,你想想,一個八歲的孩子,在執行任務時還能順手救下老百姓,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心裡有‘軍人的責任’,這樣的孩子,會冒領軍功嗎?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證詞。”
老黑盯著方唐的眼睛看了半晌,那雙常年被風沙吹得發紅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了水光。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裡帶著幾分激動。
“就是在1號地區邊境!我記得,被救的那個老百姓說過,他也是一個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