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的眼睛紅得要滴血,像是有團火在眼底燒,連眼白都布滿了血絲。
他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掌心的汗混著之前蹭到的血,把刀柄攥得發滑。
來的路上,那些畫麵在他腦海裡翻來覆去地閃。
兒子說“本來想爭取勳章,讓你戴著滿身勳章去娶老媽”時,臉上那點孩子氣的憧憬;說“但我被迫害,黑化了”時,嘴角那抹與年齡不符的自嘲。
還有,兒子開槍時那雙眼眸裡的冷靜,根本不像個8歲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八年了,他一路忍到現在,從雪洞求生到被關押折磨,從邊防立功卻無名無分,到兒子被扔進枯井獨自掙紮……
那些積壓的仇恨像岩漿,在血管裡翻湧,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
龍老還在旁邊勸,說“你是軍人,不能知法犯法”。
這話像根針,紮在他心上,卻沒紮滅那團火。
反而讓火燃得更旺了。
他當軍人這麼多年,守的是法,護的是理,可現在法沒護他家人,理沒站在他這邊。
這“軍人”的身份,還有什麼用?
“我沒有穿軍裝,我就不是軍人了?”
陳樹突然吼了出來。
賓客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這不是撒潑的怒吼,是憋了太久的委屈,是被不公壓垮的絕望,聽得人心裡發緊。
陳樹往前邁了一步,刀刃對著王騰,手因為怒到極致而微微顫抖,卻不是怕,是恨。
他恨自己沒早點找到王騰,恨自己沒保護好妻兒。
“我兒子都被逼成這樣了!我捅他怎麼了?他是罪魁禍首!你們知道他當初怎麼跟我說的嗎?你知道我們陳家這八年,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龍老被他吼得一怔,張了張嘴想插話,卻被陳樹的眼神逼了回去。
那眼神太凶了,是邊防兵麵對走私犯時的狠勁,是護著牧民不讓狼傷到時的決絕,容不得半分阻攔。
他今天要是不討個說法,就對不起身上流的血,對不起兒子受的苦。
陳樹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目光死死盯著王騰,每個字都咬得牙根發疼,帶著血淚。
“八年前!就是他!安排k2的人偷襲我和林欣!我們躲在雪洞裡,整整一個月!”
他頓了頓,聲音裡多了幾分哽咽,卻更添了幾分狠勁。
“雪洞裡零下三十多度,我把最後半塊壓縮餅乾掰給林欣,自己啃樹皮、嚼雪水,牙齦凍得出血都不敢說!我怕她擔心,怕她挺不住,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才有了小蘿卜頭……”
陳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痛。
“也許在因為被困雪洞的關係,小蘿卜頭先天身體就不好,三歲還走不穩路,醫生說要好好養著,他卻丟進枯井裡!整整一個月!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在井裡摸黑找石頭,扒著井壁的裂縫往上爬,手上的肉都磨掉了,露出骨頭,他都沒哭一聲!他自己爬上來的,爬上來的時候,手裡還攥著一顆小石子,說‘爸,我找到回家的路了’,他差點就死在井裡!”
這話像顆炸雷,在大廳裡炸開。
賓客們都驚呆了,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看向王騰的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
有帶孩子的母親,趕緊把孩子摟得更緊,眼眶都紅了,嘴裡小聲罵著“畜生,怎麼下得去手”;連之前還護著王騰的幾個人,都悄悄往後退了半步,不敢再靠近。
他們再想巴結王家,也知道“害孩子”這事,太缺德了。
陳樹的目光突然轉向旁邊的林肅。
那是陳榕的親外公,此刻卻站在那裡,穿著筆挺的西裝,手插在口袋裡,臉色冷漠得像塊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仿佛被丟進枯井的不是他的親外孫。
“還有你!”
陳樹的聲音裡滿是嘲諷,手指著林肅,氣得手都在抖。
你還配當父親和外公嗎?你強行把女兒帶回家關起來,導致她天天以淚洗麵,甚至逼著她和王騰訂婚,還是你聽王騰的話,把自己的親外孫丟進枯井,差點死掉,現在王騰要殺我們全家,你還站他那邊!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還是說,王家給你的好處,比你女兒和外孫的命還重要?你還是讓人嗎?”
林肅卻沒被他的話打動,反而緩緩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著陳樹,連語氣都沒帶一絲波瀾。
“你錯了。我女兒和王騰本來就有婚約,是你當年橫插一腳,破壞了他們的婚事,讓林家在圈子裡抬不起頭。要不是你,林欣早就嫁進王家,過好日子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榕,眼神裡的厭惡毫不掩飾。
“那個孩子,生來就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甚至克我們林家。他出生那年,林家就丟了一個大項目,當年若不是他,林欣也不會吃那麼多苦。放下刀,陳樹,你現在已經犯了傷害罪,再執迷不悟,不僅你要坐牢,連你兒子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你這是害了他!”
“傷害罪?”
陳樹突然笑了,笑聲裡滿是悲涼,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聽得人心裡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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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護我的家人,我討回我的公道,怎麼就成了犯罪?你們這些所謂的大人物,隻知道講規矩、談法律,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規矩和法律,是不是該保護好人?是不是該懲罰壞人?王騰害了我們全家,你們不罰他,反而來攔我,這就是你們的‘公平’?”
就在這時,一個奶凶奶凶的聲音突然傳來,打破了大廳裡的死寂。
“爸,你過來!”
陳樹猛地回頭,看到陳榕正從林欣懷裡掙出來。
林欣還想拉他,卻被他輕輕推開。
小小的個子站得筆直,肩膀挺得很正,像極了他當年在邊防站站軍姿的樣子。
陳榕手裡還握著一把槍,槍口穩穩地對著林肅和王騰的方向,手指扣在扳機旁,沒抖。
他眼神裡的冷意和陳樹如出一轍,半點沒了孩子該有的天真,隻剩下被欺負夠了的反擊。
“彆跟他們講道理!”
陳榕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他們跟你講‘軍人紀律’,跟我講‘天煞孤星’,跟王騰講‘家族背景’,就不跟我們講公平!我拆炸彈的時候,他們說我是‘怪物’;我救了人,他們說我‘搶功勞’;我護著媽,他們說我‘沒大沒小’!他們聽不懂道理,我來乾他們!”
林欣趕緊抓住兒子的胳膊,手都在抖。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陳榕的手背上,對著陳樹大喊。
“陳樹!你快勸勸兒子!他被他們逼得要黑化了!他本來不是這樣的!”
她哽咽著,聲音裡滿是心疼,每一句話都像在滴血。
“他以前很乖的,看到路邊的流浪貓都會喂火腿腸,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難過半天,晚上還會跟我講學校裡的事,說長大了要當醫生,給爺爺治病!現在他卻要拿槍,要殺人!是王騰他們把我兒子逼成這樣的!他們怎麼能這麼狠心啊!”